孔彰強壓著滔天怒意,怒目切齒的問:“你如何得知?有甚憑證?”
管平波憐憫的看了孔彰一眼:“在中原,馬錢子並不稀奇。只要知道迦南夫人的病情,略通醫理的人都知道的。”
孔彰死死盯著管平波,良久,猛的扭過頭,質問方堅:“你聽過?”
方堅沒說話,迦南夫人頭日驚馬次日便得了破傷風死了,京城裡的人又不是傻子,只沒人去同孔彰說罷了。孔家站了晉王,孔彰元配死了,不是更好麼?這個西域來的年輕人,太不熟悉京中的齷齪了。
方堅的沉默,等同於證實了管平波的話。孔彰方才強行壓下的憤懣加倍的反噬!他死死的抓著柵欄,咬緊了牙關,竭力的隱忍著什麼。看他的樣子,接下來的話,管平波險些說不下去。但一千人的騎兵營,沒有孔彰鎮著,她沒有吞下的把握。用力把孔彰的手指從柵欄上一根一根掰開,安靜到落針可聞的牢房內,清脆悅耳的鈴鐺聲落在了孔彰掌中。
孔彰看著手中忽然多出來的發箍,足足怔了半柱香。憤怒席捲過的大腦一片空白,這是誰的發箍?為什麼跟孔嫻孔博的那麼像?管平波給他發箍做什麼?萬千疑問在他腦海中盤旋,但他始終不敢去想那個最可能接近真相的答案。豆大的冷汗從他額頭滴落,他的嘴唇都有些發青,本能的大口呼吸,卻好似被悶在水中,怎麼都提不上氣來。
發箍上的鈴鐺細碎的輕顫著。鑲嵌著紅寶石的發箍,在陽光下會發出奪目的光芒。兒女的笑顏猛的刺進了孔彰的腦海,熟悉的響動,與記憶中的重疊。
手不自覺的握緊了發箍,他狠狠的咬了下舌尖,用劇痛逼迫自己冷靜。他在雁州時接到的家信,孔嫻與孔博異常的同時病重,當時就有懷疑。孩子們真的被害了?還是管平波在最後詐她?視線落回發箍上,如果孩子果真遇害,管平波又在其間扮演了什麼角色?插手了多少?
思緒無比的混亂,想不出個所以然。孩子很有可能夭折的訊息,讓孔彰的眼睛迅速變的血紅。他不願相信那是真的,抬起眼,死死的盯著管平波,宛如草原上狩獵的猛獸,充滿了殺意!
如果你才是罪魁,我會讓你碎屍萬段!
管平波後背汗毛登時炸起。若非確定孔彰逃不出鐵籠,如此駭人的殺意下,她立刻就想奪路而逃。
然,管平波欲降服孔彰,她不能流露出絲毫對絕對力量的畏懼。略作調節,明亮的眼睛平靜的直視著孔彰。二人無言對峙,周圍的人都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突然,地牢的隧洞響起了腳步聲。孔彰的後背本能的繃緊,視線沒有離開管平波的臉,餘光卻瞥見了個年輕的女人。待看清那女人的面容時,不由愕然!
來人為何會長的像他母親?陰謀的氛圍越發濃鬱,孔彰身上的暴虐騰起。到底是誰,在算計他?算計他全家?
心心念唸的竇姑娘從容而來,李恩會並不覺得多意外。只是氣氛詭異,他謹慎的沒有開口,而是緊緊盯著她。大功的孝服,竇家誰死了?為何管平波又沒穿孝服?
陸觀頤的腳步很輕,然而她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孔彰的胸腔裡,震的他胸口發緊。就在陸觀頤距離孔彰三尺開外,管平波阻止了她。柵欄的間隔能讓孔彰的手臂透過,不能讓陸觀頤進入他的攻擊範圍。
孔彰的呼吸變得輕微且綿長,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判斷著目前的局勢。
簡直是天生的獵手!管平波心中暗贊,幸虧被她逮著了,否則必是戰場上的勁敵!
“彰哥兒,我是大姐姐,還記得我麼?”陸觀頤像極了姑母的聲線,輕柔拂過孔彰的耳膜,“那年在京中,我們見過的。”
孔彰懷疑的看著陸觀頤,沒有冒然開口。
陸觀頤抿了抿嘴,緩緩挽起袖子,露出了胳膊上交錯的鞭痕。
孔彰怔了怔。
“你做了駙馬後,洪讓怕姑姑知道他虐待我。便想治死我,死無對證。平波救的我。”
孔彰的視線落在了陸觀頤的手臂上,而後視線下移,彷彿方才見她走路有點跛。
陸觀頤垂下眼:“被洪太太打的,次後平波請人治過,遠不如當時跛的那麼明顯了。”
陸觀頤的出現,打破了僵局,也讓孔彰略微放下了點戒心。他小時候跟陸觀頤玩過,孔家也確實把陸觀頤託付給了洪讓。陸觀頤的眉眼像陸氏,卻比陸氏漂亮的多。無依無靠的美人,會經歷什麼,此刻的孔彰比誰都清楚。
似乎是怕嚇著看起來嬌弱的陸觀頤,遍佈在孔彰周身的煞氣如同潮水般退去。
可就在此時,陸觀頤驟然落下眼淚,哽咽著道:“彰哥兒,姑姑她……自盡了……”
孔彰的腦子嗡了一下,轟的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