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跟著匍匐在地,極力壓抑著怒火。十指死死的抓著地毯,眼淚落在手背上,濺起一朵朵水花。孔彰堂堂一代猛將、朝廷命官,被羞辱到此地步!端愨你欺人太甚!
孔嫻六歲多點兒,正是狗都嫌的年紀。她乃伊德爾嫡親的外孫女,天生帶了一股野性。見父親捱了巴掌,惱的飛身而起,對著端愨的腰就重重的推了一把!她遺傳自父親的力氣,把端愨推了個踉蹌,直直摔倒在地!
陸氏屋裡的丫頭差點嚇瘋了,呼啦啦的圍上來攙扶。端愨怒不可遏!指著孔嫻,尖利的叫:“來人,給我拖出去,狠狠打!”
孔彰抓住女兒的腰帶拽回到身邊,摁著跪倒在地,火速哀求道:“公主息怒,她年紀小不懂事,且饒過她一回吧。”
孔嫻滿心不服,還待掙紮,陸氏忙捂了她的嘴,跪求道:“都是臣婦教導無方,請公主降罪!”
端愨冷冷的看著孔彰:“唯有此事,你對我說的話,才見真心實意。”
孔彰還能說什麼只得把頭磕下去,低聲認罪。此時此刻,孔彰心底滿是恐懼,孔嫻那麼小,端愨盛怒之下,一頓板子敲下去,焉能有命在?屆時他依舊有老母幼子扣在公主府,孔嫻一個女孩兒,跟白死了一樣。他憎恨這種絕望的無力感,可再恨,也得打落牙齒和血吞。
孔彰的哀求,並不能讓端愨消氣。端愨冷笑道:“千年名門的孔駙馬與我說說,忤逆是何罪?”
忤逆乃人子第一種重罪,屬十惡不赦之列。端愨如此說,分明要至孔嫻於死地。孔彰瞳孔一縮,良久,他直起身,抬眼望著端愨,一言不發。孔彰久居沙場,氣勢豈是端愨能比?端愨被他盯得後退了半步,氣氛一時陷入了僵持。
夫妻二人對峙了好一會兒,孔彰見端愨似冷靜了些許,疲倦的道:“子不孝父之過,臣願領罰。”
端愨森然道:“駙馬想怎麼罰?”
孔彰閉上眼,認命的道:“臣即刻向聖上請辭,從此往後,不出府一步。公主看可以麼?”
端愨愕然!隨即更大的憤怒淹沒了她!孔彰心裡想什麼,誰人不知?他竟可以為兩個小雜種做到這個地步!好一個舔犢情深的孔駙馬,你敢把那滿腔慈愛分給豫和一點點麼?
孔彰已退無可退,亦是以退為進。晉王不是端愨,聖上更不是。不會真的由他為此小事不出徵,眼下安撫端愨為要。然陸氏的院子不是好說話的地方,孔彰放輕語調道:“臣有話要說,請容臣隨公主回正院慢慢道來。”
端愨心中五味陳雜。到底還沒全丟了理智,知道不可能當著人家親爹的面把人活活打死。好半晌,哼了一聲,轉身往外走。孔彰對陸氏使了個眼色,忙忙追了出去。夫妻二人回房,孔彰絞盡腦汁的討好。長的好自是佔便宜,繞著端愨轉了個把時辰,硬生生把端愨哄的消了氣。
入夜,孔彰躺在床上,聽著端愨平穩的呼吸,覺得自己都快不舉了!忍不住在心裡問蒼天,何時才是盡頭?怎樣才能找到一家子的生路?若彪悍的迦南在世,遇著這般無助,又會如何?
終於熬到了二月初二,孔彰逃也似的離了公主府。端愨卻覺著夫妻兩個才蜜裡調油,又要分別,心中十分不捨。乘車跟到城外,目送著孔彰騎上駿馬,器宇軒昂,怎麼都看不夠。忽見孔彰身邊多出一抹金色,端愨的臉色不由沉了沉,心中暗道:不就是金色馬麼?非要再弄來一匹不可!
不甚高興的回到家,撞見了臉色更不好的趙嬤嬤。端愨奇道:“有事?”
趙嬤嬤開啟手中的匣子,裡頭是兩個泥塑的小馬模型,對端愨道:“公主且看吧。”
小馬的神態看著好生眼熟,端愨一時想不起再哪裡見過,便道:“你如今老糊塗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都往我跟前送。泥巴東西,哥兒摸了它又把手往嘴裡送,你有點劃算行不行?”
趙嬤嬤委屈的道:“哪裡是老奴弄來的送公主的。是我在楊來來手裡繳的!駙馬親手做的小玩意,不值什麼,可家裡三位小主子,他偏只做了兩個。又是交給了楊來來,難道還是送正院裡的不成?”
端愨臉色一變!她想起來了!小馬當然眼熟,她才看見了那匹馬!端愨一氣非同小可!好你個孔彰!原來這幾日的殷勤,全是假象!你竟是膽敢拿我當愚婦戲弄!
端愨胸口起伏,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怒目切齒的道:“孔!彰!”居然膽敢陽奉陰違!好!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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