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郎喜出望外,一疊聲的誇:“才聽他們不住贊奶奶好,我還不信。待見了奶奶,只覺得面熟,就是想不起來。說上兩句話方記起,可不是雲寨城外觀音廟裡菩薩的模樣?奶奶休瞞著我們,我已猜著了,定是觀音娘娘扮作凡胎,救苦救難來了!”說畢,不待眾人反應,他已跪下磕了三個頭,求“菩薩”保佑他生意興隆。
管平波被逗的直樂,忙叫起貨郎道:“我不是觀音,觀音是救苦救難不求回報的,我卻是要使你幹活,不知你願意不願意。”
貨郎道:“菩薩說甚是甚!能幹幾件行善積德的事,是菩薩抬舉我哩。”
管平波又笑個不住,問道:“你可知何處有家兔賣?我想養兔子,卻是買不著。還有你此回帶的東西裡,我沒瞧見蜂蜜。下回你再來,或是遇著你同行,叫多多帶點蜂蜜與我。此外,還有藥材販子處,也替我打聲招呼。再有河對面要開荒種田,鹽井要工人,你四處宣揚宣揚。我不是刻薄人,你問她們就知道,我的飯都管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不虐待人的。四鄰八鄉有要鹽的,只管拿東西來換。或是米糧、或是蔬果、或是野味皮子、乃至針頭線腦都可以。對了,你認識字不?”
貨郎搖頭:“我們這等人,哪裡認得字。”
管平波為難的道:“我要的東西有個清單,你不認得字,可記得住?”
貨郎忙不疊的點頭:“記得住,記得住,奶奶只管說。不怕告訴奶奶,上回土匪禍害一氣,雲寨城內的集市都險些開不起來。我們這些做苦行當的,正愁沒飯吃。奶奶想要什麼,告訴我。我回頭就告訴行首,便是我沒有的,行首也有法子弄來。要我們沒有的,便是無法了。原先沿著水路有外頭的行商,現在都沒有。奶奶才說我沒蜂蜜,奶奶不知道,自打沒了糖進來,左近的大戶就常年收蜂蜜,哪裡還有呢?”
管平波心中一動,道:“那我自己養呢?”
貨郎看了看周遭環境道:“這谷裡不好養,後頭是石頭山。要有田的地方,有白菜花、油菜花,冬天還有紫雲英的才能養活。奶奶這處怕連一個蜂箱都得挨餓。其實,只要奶奶長期要,自有人養了來賣。我有個兄弟,便是專做蜂蜜的,只怕他過二日要路過此地。”說著,從懷中掏出塊塗了紅色油漆的木製葉子來,遞給管平波道,“這是我們行首畫的花樣,奶奶掛在入谷的樹幹上,我們的人看見了,就會下來問一聲的。如今世道不好,我們只能想個笨辦法,不熟的地方不大敢靠近,奶奶莫怪。”
管平波接過木葉笑道:“哪裡是笨辦法,聰明的緊。”又問,“你想換什麼呢?鹽還是錢?”
貨郎一邊解身上的包袱,一邊道:“自然是鹽,我拿著錢也無用。”不一時包袱拆下來,開啟裡頭全是煙葉,又問,“上好的煙葉子,奶奶要麼?”
管平波果斷道:“要。”吸煙有害健康,這話沒錯。但僅限於後世那種爽的要死的環境。現在生存都是問題,健康什麼的全是浮雲。煙葉有鎮定安撫作用,在一切動蕩的時刻,都是相當於硬通貨的存在。面對盜匪的打家劫舍、戰場的鮮血淋漓、官僚的橫徵暴斂,尼古丁算什麼?成癮性算什麼?快速的撫平神經,是能活下去的動力。她的確得囤積大量的煙草,以應對將來士兵在戰場上的應激障礙。但,香煙是底線。比香煙更愉悅的東西,誰敢搞出來,弄死丫全家!絕不留情!
貨郎一次清空貨物,喜不自禁。盤算著家裡還有些庫存,得再跑一趟才好。高高興興的裝好鹽,不住的對管平波溜須拍馬。管平波叫人拿了幾個飯團並一小塊臘肉,遞到貨郎手裡道:“你風裡來雨裡去的也不容易,我方才的清單,勞你幫我置辦齊全,我還用好東西謝你。”又低聲道,“外頭有些什麼風言風語,也一併告訴我。我一個女人當家,心裡慌的很,望小哥憐憫則個。”
貨郎眼中精光一閃,伸出兩根手指道:“奶奶是個明白人,我也不好裝傻充愣。土匪的動靜,得要二兩銀子。奶奶莫怪我們獅子大張口,告訴了奶奶,我們就擔著命。刀口上的買賣,比尋常的貴些。”
管平波毫不留情的砍價道:“太貴了。我與你不是做一錘子買賣,你何苦殺我的豬?你行走南北,訊息除了自家避禍,半文不值。不過多說兩句話,二兩銀子也太離譜了些。我把銀錢都與你,我過不得了,你不是斷了營生?做生意細水長流嘛。”
貨郎退了一步道:“一兩。”
管平波道:“八百,包月!”
貨郎道:“包月是什麼?”
管平波道:“你一個月來一回,一個月內的所有訊息都告訴我。”
貨郎不情願的道:“奶奶好生小氣。”
管平波笑眯眯的道:“我連包一年,夠意思吧。你不幹,我可尋賣蜂蜜的去了。再給你們行首包個紅包,要什麼沒有呢?我是看你人爽快,才把生意給你做。你不要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