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異站在校場中,人群裡,兩手在長i槍上拂過般,長i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靜靜立在了他身邊——一切都不那麼淩厲,甚至透著幾分悠閑和從容的調調。
他額頭上的發微微汗濕,卻遠沒有被打透,顯示著他還沒有用盡自己的力氣,甚至未達完全熱身。
面上微微紅潤,如刀長眉舒展,細長的丹鳳眼冷凝的看著對面的趙統。
盡管,他穿著大理寺略微內斂精緻的官府,不夠豪放也不夠張揚。
但在這個時刻,再也沒有人會懷疑他的英武強橫。
大家相信,在這身顯得有些鬆散的衣衫下,是充滿了爆發力的肌肉,和不容輕視的強悍戰力。
這個斷了一根半截手指的殘兵,渾身都散發著駭人的英氣,如刀。
張明磊站在一邊,寒著臉,嘴唇蒼白,抿的如一條直線。
他攥著拳,背崩的死緊。
陳決終於從牆邊慢條斯理的走了過來,在這樣的時刻,陳大人,眾所周知的刻薄人,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立在張明磊身邊,長身而立,雖不若張明磊一身肌肉那般有沖擊性,可此刻,眾人才發現,陳大人並不必張都督矮,甚至還高出一截手指的長度。
只是他穿著朝服,身材頎長,未顯得那樣氣勢逼人。
但……瞧著陳大人雖姿態沉穩從容,但那雙眼睛、那雙時刻射刀子的眼睛,怎麼可能是個溫和好欺的人。
“提督府莫不是慈濟所?收的都是叫花子嗎?怎麼您身邊的兵頭子,倒不如我衙門裡的殘疾人了?”陳決的聲音淡淡的,卻叫四周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打著赤膊的官兵們,霍地都漲紅了臉,甚至還有那上前一步,似是想打陳決一頓的——被旁的千總守備的給拉住。
陳決也並不在意滿校場的敵視,他淡然的彷彿在跟張明磊話家常。
是啊,他不過是把張都督的話還給張都督而已,怎麼你能與我閑扯淡,我就不能回個客套話?
哼,這世上——怎會有這樣的道理!!!
原來,陳決幾刻鐘前說的那句“王異輸給張都督的得力小將,不丟人。”言外之意是:若是張都督舉全國之力挑選培養出來的親兵,還不如本官一個殘兵,那可就……丟了大人啊!
張明磊像是終有所悟,整個人都又氣又恥的微微戰慄了。
他抬眼看了陳決一眼,又看了看站在邊上扶槍而立的少年郎。
直到輸的那刻,直到小將趙統站不起來的那刻,張明磊才突然憶起——
陳決身邊是不是收過一個武狀元?
“他……叫王異?”
陳決扭臉,不可一世的睥睨一瞟,淡然道:“叫王異。”
是的,叫王異!
王異抿著唇,望著陳大人。
望著從容的一如既往,淡漠的一如既往的陳大人。
這個總是在訓他的陳大人!總是在嫌棄他的陳大人!
王異滿腔熱血,逐漸的沉靜下來,在贏的這一刻,在陳大人輕描淡寫替他反擊張明磊的這一刻,在陳大人確言他名字的這一刻,化成了微微的酸澀和慢慢的喜悅滿足。
在戰前,陳大人就覺得他定然能贏——定然能贏這校場上任何一人。
沒有絲毫的懷疑。
絕對的信任。
張明磊張了張嘴,卻不知要說什麼。
羞恥,尷尬,渾身燥熱,滿腹火氣。
當著這滿校場的部下子卒的面,步兵五營顏面無常,他九門提督顏面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