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出了紅溝岸這個事,虞世基的威名一下子就趕超了身為右領大將軍的宇文述,成為新一任殺人不眨眼的代名詞。
大興城中更有婦人用虞世基的名聲來嚇唬夜半不肯睡覺使勁啼哭的孩兒。
虞世基在朝中一時引人側目,卻一個個因為楊廣對他的庇護,只敢怒罵瓊花夫人是禍國殃民的妖女,卻對虞世基這白麵的活閻王敢怒而不敢言。
宇文愷也從這事兒上看出了自己在楊廣這個皇帝跟前只怕就算是用心心力也及不上虞世基的阿諛奉承。他知道曲江池勞工棚子裡頭的民眾苦,可他心裡更苦。原本他硬氣一點,或者不是為了獲得聖上的寵愛,他不會將曲江池畫的如此美輪美化,那紅溝岸這事兒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如此想了,宇文愷當真是日日難免。
這日,來工地視察的宇文愷聽說了工棚裡頭出生了嬰孩,可那孩子出生便沒了父親,父親因為要同時勞累兩份工,不堪負荷,只看了一眼小石子就笑著死在了寒夜裡。陳四知道宇文愷心善,特意帶著孩子來求了宇文愷。
“大人,我知道那婦人定然是沒有辦法離開,可稚子無辜,還求您帶她離開這鬼都不來的地方吧!”陳四將嬰兒舉過頭頂,遞到了宇文愷眼前。
雲芊芊在靈泉那裡確實見過一次狼狽不堪的宇文愷,此時雖然身形才不足月餘,卻依然認出了他,便沖著宇文愷一笑,宇文愷一句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又因為這襁褓中孩兒的一笑給嚥了回去。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坐視不理,便叫阿忠過去抱了小石頭。
這夜裡,陳四拿著阿忠給的二兩銀子進了民工的棚子,遞到了小石頭娘親的跟前,哀傷的說道:“嫂子,您節哀,孩子如今跟著宇文大人,一定能比再這裡強。”
石頭娘沒有看陳四,直直的盯著帳篷話。
陳四以為她是因為母子分離而悲傷難忍,不願開口,放下了銀子便出了工棚,他並不知道石頭她娘在把孩子遞給陳四送去給宇文愷的時候就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等第二天陳四帶人進來搜死人的時候,石頭娘還是睜著眼睛的,只是人已經去了多時了。
陳四心痛萬分的替石頭娘合了眼睛,默然道:“如今起碼能跟石頭爹合在一處了。”便叫人將她葬在了石頭爹的新墳處。
宇文愷知道若然就這樣當眾抱著小石頭回府邸,只怕來日上朝時,自己不婚先生子的名聲就會傳遍了朝野,如今雖然自己不在意什麼,可父母的年歲卻大了,經不住幾個風言風語,於是便吩咐阿忠將小石頭從後門抱了進去。
可宇文府邸的忠僕們伺候了兩位公子,卻沒有見過一個孫子輩的孩子,阿忠貿然抱著孩子從側門進去,立刻被人領導了主母的面前。
小石頭雖然談不上國色天香,可到底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
宇文夫人抱著小石子,想著兒子在工地上辛苦,定然是有紕漏的時候,既然孩子都出生了,那個女人也不回來,她便將這可憐的孩紙養大了,總比讓宇文家的血脈流落在外的好。
宇文愷若然知道母親是這樣想的,他縱然是死,也不敢將這孩子接回來的。
阿忠回了宇文愷的書房,只說主母看著孩子歡喜,便留下了,到底主母是生養過的,比養在沒有成親的公子院子裡合適,宇文愷竟然沒過腦子的便一笑揭過去了。
直到有一日,宇文愷去給母親請安的時候,已經能翻身的小石子一把抓住了他腰間熬清送他的玉扣不放手時,他才從母親長籲短嘆的話語裡聽出了旁的意思。
宇文愷立刻給跪了下來,指天發誓的說道:“母親,這不是孩兒的孩子!”
“那?”宇文夫人見宇文愷如此灼灼,一時間有些看不懂了。
宇文愷曉得事關重大,屏退了眾人,這才小聲稟告道:“這孩子是修建曲江池的民夫之女,只因為父母雙亡,若然我不帶回來,她定然早就夭亡,所以孩子這才發了善心。”
宇文夫人不以為意的說道:“既然是父母雙亡了,那就讓母親收著做一個么女,你添一個妹妹,總好過讓下人說你在外頭養了外室生的好。”
宇文愷一陣無語,奈何人言可畏,嘴巴都生在別人身上,自己縱然可以分說,卻不能見人就說,點頭答應了母親的請求。
明白了小石頭的身份,宇文夫人雖然沒有前頭那般的著緊,卻也因為養了這幾天,生出了親近。宇文夫人同宇文貴說明瞭心意後,宇文貴點頭答應,在小石頭百日時正式的收她做了養女,改名叫宇文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