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上一回,武俊佑曾經也跟著胡政委來過傅家,但當時,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傅楚窈的身上,所以並沒有好好觀察過她的家。
正屋很寬敞,屋裡的傢俱物什兒並不多,但被收拾得幹淨整潔。
外頭冰天雪地的,屋裡因為燒著炕床而變得極度溫暖。
正屋門口的頂上垂著好看的彩色珠簾。
武俊佑認得這種珠子,那是鄉間常見的彩利子樹結出來的果子。這種果子就只是好看,並不能吃。果子初結成時是青綠色,然後會慢慢變成黃色、繼而變成白色、然後會變成藍色、青紫、紫紅、大紅、最後變得烏黑烏黑的……最終落地腐爛。
但這種果子,只要定時採摘下來,先去除果核,再及時曬幹果實內的水份,就能變成顏色鮮豔的天然木珠。
要時刻緊盯著彩利子的顏色,而且還要及時採摘、去核、曬幹、再穿珠……想來,方婆婆應該不用有耐心弄這樣一副彩珠門簾出來。
那就只有可能是阿窈弄出來的?
武俊佑的唇角莫名就含上了一絲笑意。
他繼續轉頭看看。
只見炕床臨窗的窗臺之上,放著一溜長長的,被縱剖成一半的粗型竹筒;竹筒裡培著淺土,裡頭種著一水兒嫩綠的蔥苗。
除此之外,炕桌上、門口的五鬥櫃上、靠裡的牆角角櫃上,一共放著四盞油燈,所以即使是夜裡,但這屋裡還是亮堂堂的,就連視窗處的那抹綠蔥也顯得格外養眼。
能把屋子收拾得這麼幹淨舒服又養眼的女孩子,肯定是個心靈手巧的好姑娘。
武俊佑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傅楚窈已經興致勃勃地觀察了他很久了。
見他始終看向自己,傅楚窈很高興,連忙朝他綻開了一朵絢麗姣美的笑顏……
武俊佑頓時一呆。
方氏端了熱騰騰又香噴噴的紅棗雞湯進來。
過了一會兒,她又去拿了碗筷、以及端了一鍋煮好的白胖筋鬥的面條進來。
傅楚窈非拉著奶奶一塊兒吃,完全不聽奶奶說她已經吃過了……
方氏沒法子,只得又添了一副碗筷,盛了半碗雞湯,陪著兩個小的吃麵,她則慢吞吞地喝湯。
傅楚窈很興奮地把她和大兵們在林子裡的遭遇說了一回給奶奶聽。
武俊佑趁機插嘴,“方婆婆,醜丫她是什麼時候來的村裡?後來她的父母有出現過嗎?您知不知道……她家裡可能還有哪些人?”
方氏奇怪地打量了武俊佑一番,斟酌著說道,“那是六一年的冬天,一個夜裡,醜丫被人放在村口的。我記得那時候,阿窈才幾個月大。誒,那個年代呢,就是後來他們說的三年自然災害……但是醜丫的運氣還算好,六一的冬天,大家的情況已經慢慢轉好,稍微有了些口糧,不然,醜丫早死了。”
“那後來,一直沒人來認回醜丫嗎?”武俊佑又追問道。
方氏搖了搖頭。
“那,您有沒有印象,當初您撿到她的時候,她身上……有沒有什麼信物,或者什麼可證明她身份的物件之類的?”武俊佑繼續問道。
方氏再次搖頭,“可不是我撿到她的……當年我還帶著阿窈住在山上,是她們撿到了醜丫,背到山上去找我,看看這孩子能不能活的……我看到她的時候,她都已經被二柱家的養活了幾天了。”
“您以前也住在山上?”武俊佑的眼睛突然一亮。
也不知為什麼,傅楚窈感覺到奶奶立刻起了防備之心。
“嗯,醜丫住的那屋子,就是以前我帶著阿窈住著的。後來我年紀大了,腿腳不便,才搬回了村裡……沒想到過了幾年,醜丫大了,在村裡住著不痛快,就上山住進了我那破房子裡去。”方氏淡淡地說道。
武俊佑斟酌著又問,“那您……是梁家村的本地人嗎?當年,為什麼要搬到山上去住呢?”
方氏淡淡一笑,“那時候躲日本人呢,多少人往山上跑!我也跟著別人往山上走,後來在山上住慣了,也就不想下來了。”
見武俊佑還想問些什麼,方氏有些不虞,說道,“好了,今天晚了,阿窈好些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早點睡吧!那個,小武你過來,我帶你去阿窈的房間。”
說著,方氏站起身,順手拿了一盞油燈,走到了正屋的門口。
想了想,她先出了正屋,很快就拎著一雙草繩編織的鞋子進來了,放在了武俊佑的面前,“我們家裡也沒有合適你的鞋,這雙將就著穿穿吧,明天等你的鞋子烤幹了,再穿回你自個兒。”
“謝謝方婆婆。”武俊佑起身,又看了傅楚窈一眼。
她沖著他甜甜的笑……
“既然來家裡歇,好好洗個澡再睡吧!”說著,方氏引著武俊佑去了廚房,告訴他熱水怎麼用,又告訴他廚房後面的小浴室在哪。
接下來,方氏又去孫女兒的屋裡,簡單的收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