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長長的永巷,彷彿所有帶著刀鋒冷厲與脂粉陰鬱的殘酷詭譎,在同鶴仙館的門口便戛然而止。
那是遠離繁華,亦是遠離鮮活的存在。
院子裡沒有值守的宮人,唯有廊下幾盞琉璃燈幽晃著微弱的光影,為這個偏僻的庭院籠罩了一層化不開的淒涼氤氳。
邵瀅穿過空洞而荒涼的庭院,推門進了正殿。
這裡沒有椒房殿寬敞,連更漏的節奏似乎也比外頭的要緩慢許多,難熬刻在了每一次的滴答聲裡。
她緩緩打量著殿中的擺設。
這裡的物件,是精緻的,卻只精緻在它初生的時候。
明明這裡甚少有人來,可這裡的物件偏又被時光磨損的更快些,檀木的傢俱,散發著若即若離的氣味,錦緞也磨損了,在薄薄的光線裡有發毛的影子,悽楚了人眼。
西暖閣的神龕裡供著一尊白玉佛香,皇家的玉器,潔白瑩潤,毫無瑕疵,卻是與周遭的陳舊、死寂那麼的格格不入。
寅時了,本該是妃嬪們睡得最沉的時候,白鳳儀卻跪在佛像前,呆呆的望著,切切的恨著。
那樣的恨意,經歷了數月時光的磋磨,依然深刻,不,甚至比進來的時候更深刻。
她五十有一,在白玉為堂金作馬的環境裡,這樣年歲下的女人只是走在花朵盛放後的緩慢衰敗裡。
然而她的容貌卻已經枯朽,幾乎與冬日的草木無異。
恨,不甘,痛苦,這些如生鏽兵器般的情緒,催化了時間在她面孔上流轉的腳步,與周遭難熬的時光又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門扉的吱呀,彷彿垂死掙扎時破碎而殘喘的叫囂。
開合的瞬間清涼的風撲進來,撲滅了豆苗似的火光。
白鳳儀動作緩慢的看過去,沒有驚恐,沒有驚怒。
看清了來人後,嗤了一聲,口氣是輕描淡寫的,卻含著無可比擬的憎惡:“華貴妃,不去折騰你的榮華富貴,來我這活死人的地兒做什麼。”
邵瀅的目光落在佛前的一柱檀香上,一脈細細的青煙嫋嫋蜿蜒而起,一點星火映著薄薄窗紗外廊下的一點點光亮,顯得那麼明亮奪目。
從一旁的几上拿了火摺子,輕輕吹亮:“榮華富貴,已是昨日黃花了。”
沒有冰雕的屋子裡是滯悶的,悶住了白鳳儀的聲音,嗤笑道:“聖寵優渥的貴妃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虛偽的真是叫人噁心。”
火摺子的星火點亮了被撲滅的燭火,點豆的火苗慢慢飽滿,昏黃的火光填滿了暖閣,在邵瀅側首的動作間照在了她鬢邊的一朵燒藍白梅簪花上,清孤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