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禎本就清冷,心思迴轉間更多了幾分月淡霜濃的意味,點頭道:“微臣明白。”
朝霞漫然曳在魚肚白的東方,以溫柔而嬌柔的姿態緩緩映照上宮殿的琉璃瓦,徐徐流瀉下輕瀑般淡金的氤氳。
晴風帶著朝露的清新與荼蘼淡雅清甜的香味,穿過重重輕紗帷幔,穿過如女子般嬌美清脆的竹簾,穿過曲折而漫長的廊道,輕輕拂在面上,帶著夏日清晨裡第一縷灼熱的暑氣,讓人覺得這樣的清甜香味似要將疲累的身體融化了一般。
是極輕柔的,像極了母親溫柔又柔軟的手。
幾個年輕人站在長巷的盡頭,看著李彧被鐵甲看守著穿過提象門。
邵瀅站在蔣陌的身後,雙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真的不去見一見他麼?”
蔣陌調轉了輪椅的方向,音調淡淡如月華:“有什麼可見的,仇人而已。”
邵瀅推著他慢慢走在鋪著出門常在的石板路上,車輪轉動,發車沉悶的聲響:“為什麼不借李巖的手殺了他。”
冷淡的語調,彷彿談論的那個人與她毫無關係。
跟在一旁步伐也沒個穩重的雲海,伸手摺了一朵寒露盛放的薔薇,花瓣嫣紅如火,惹人憐愛,卻在他辣手摧花下拔掉一片花瓣,微微一嗤道:“野心似海的人,活著,看著權利近在眼前而不得,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就這麼死了,又有什麼趣兒!”
花瓣被風帶著落在了車輪下,緩緩壓過,留下豐靡汁液被碾碎的痕跡,蔣陌微微睇了他一眼道:“所以,以後的路,就要靠你去彈壓了。”
“我?”雲海完全沒料到他會來這麼一句,指了指自己,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你可別,我對那位置可沒興趣。計劃裡可沒有這一步!”
邵瀅笑睨他一眼,月色裡,那笑意有溫度有清俏,也有真正的舒然與輕鬆:“告訴你了,還不跑的沒影兒了去!”
雲海無語,他現在就想跑。
誰特麼愛做那皇帝誰去做!
蔣陌語意沉然:“如今剩下的藩王只有兩個,家中子嗣也都不是才智穎慧之人,不足以統領百官。你本是文懿太子的嫡子,繼承這個位置是名正言順的。”
雲海睇了眼自己的雙手,清冷的光線照著緋紅豔麗的花朵,落了粉紅的色澤在白皙的雙手,就似血水長久的浸泡著,面板裡都吸飽了血腥之色,洗不淨了。
“讓一個雙手沾滿了血的人做臣民跪拜的皇帝?”
蔣陌的神色似清霜覆上無垠曠野:“雲海,不要把自己和他那骯髒的雙手相提並論。”旋即又含了一絲溫默:“還政於李家血脈,過程裡的血腥和無辜者被牽連,都是無法避免的。帝王的手沒有任何一雙是真正乾淨的,便是太后,為了社稷安穩,如今的手也不乾淨了。關鍵在於殺戮的本心到底為的是什麼。”
“你若雙手太乾淨,沒有殺伐的果決,沒有強硬的心腸,太后也不會選擇讓你上位。”
雲海上挑的眼尾裡銜著冷漠與邈遠:“那把椅子,害死了多少人,早就數不清了。如今朝臣都有自己想要擁立的物件,我上去也未必坐得穩,已經搭進了一個易王府,我又何必去趟這趟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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