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禎眉目內斂,並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這並不能成為你們逼宮篡權的理由。”
聞國公虛步靠近沈禎面前,仔細觀察著他燭火下不甚清晰的神色:“首輔大人所指責的,下官不再多做辯駁。可陛下明知和貴人未曾有孕,卻堅稱那起腹中子是皇室血脈。首輔大人,李氏的江山還需李氏血脈來繼承,決不可讓人有機會擾亂了李氏大統啊!”
“您是先帝爺信重的輔臣,先帝爺甚至將嗣天子寶的保管之權交給了您,若是李氏江山從您手上被人奪走,您來日又該如何向先帝爺交代?”
沈禎淡漠的目光看向皇帝:“陛下的意思呢?”
李潮一甩寬大的衣袖,章鸞錦的緞子華麗非常,繁複的刺繡裡摻雜著七彩的絲線,燭火瑩瑩裡有冷厲而刺目的光影弧度:“今時今日,立誰為儲,可不是你們說了算的!”
沈禎一輩子沉浮在官場裡,什麼樣的刀光劍影都經歷過了,當年先帝驟然駕崩後的一日一夜裡整座禁宮裡都充斥著殺戮,從血海里掙扎出來過一次了,什麼榮耀與恥辱也都嚐遍了,有何懼今日情形。
半分眼神都不曾給到李潮,“陛下與太后面前,還請恪郡王謹守微臣的本分。”
李巖澹澹一笑:“恪郡王稍安勿躁,想必陛下和首輔大人會有最好的決定的。”
碎冰的融化吸收了太多的熱量,景泰藍的缸子外測凝起了一層薄薄的水氣,水氣慢慢貶厚,緩緩凝結成水滴,一滴一滴,映著燭火一旁矮桌上的一朵開得火紅的凌霄花,宛若泣血。
有玉碎的沉痛姿態。
皇帝站了起來,直直盯著沈禎,聲音沉重而略帶了澀意:“朕並未被欺瞞,和貴人的胎自不會有機會生下來。原只是安撫朝臣的手段。”
沈禎只是慢慢撣了撣單薄的直裰,好似精心相護的寶貝沾了俗塵的髒汙,無法容忍:“陛下自己清楚自己什麼處境麼?”
皇帝的眸色彷彿北方的夜,墨的發藍,幾乎壓在人的天靈蓋上一般:“朕與岳父,如今一條繩上的螞蚱。”
沈禎看著太后手邊的匣子,有一瞬間的閃神:“陛下以為楚王之子是否合適?”
皇帝蹙眉,嘴角有一縷寒徹之意:“亂臣賊子!”
眼看威脅太后和沈禎的性命是無用了,便只能從另一處開啟缺口了。
魚死網破,可不是他們籌謀數載後想得到的結果!
李巖眼底的光像是穿不破陰雲的雷電,有積鬱的翻滾:“皇帝稱他為岳父,卻也不管他的死活了?你害死了他的女兒和外孫,今日還要眼睜睜看著他再因你而死麼!”
皇帝看了他一眼,神色彷彿陰天無風的御花園蓮池的湖面:“身為臣,為國家而死,朕與臣民們萬世都會記得他的忠烈。朕是帝王,自當以國家為重,豈會因一己情意損害大周利益!”
“一己之情?”李巖似乎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話語,笑了許久才停了下來,“你也會有情?”
皇帝面色難堪至極。
而李巖卻話鋒突轉:“上回進京時,臣看到延慶殿裡的那盆白梅養的真好。臣記得,從前陛下總是誇讚沈氏嫂嫂清麗如梅,傲雪而開。”
“聽說當初為了這盆白梅,皇帝還斥責了當時還是皇后的白氏。這個被你的猜忌輕易放棄的女子,怎麼,如今又成了你心底無法捨棄、不能忘卻的存在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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