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禎瞭然。
皇帝對他們的處決,原不過順水人情罷了。
與其讓人把這趟渾水攪的更混亂,還不如由他親手斬斷禍亂的根源。
或許,他以為這是莫大的恩典,以為這樣便能將他對阿寧、對孩子的殘忍慢慢勾去麼?
他掀了掀嘴角,殺意毫不遮掩:“他們會有他們該去的地方。”
皇帝漆黑的眸底似乎有深深的疑惑,亦有對“情”一字的不屑:“值得麼?為了已經離去的人。若是舅舅落了把柄,便是朕也救了不您了。”
沈禎望過去,時光的磋磨與懷念賦予那雙眸子以別樣的深邃,彷彿墨藍無星月的夜色裡一道細微的光,從遙遠的地方,穿過曲折,無法抵擋的照進皇帝的心底:“值得的人,永遠都不曾真正離去。”
默了須臾:“或許,在阿寧保不住的時候,我就該去了。”
一襲涼風,從殿外一樹桂花樹的枝丫間穿過,帶落了桂子如雪花飛揚漫天,銜著花香與秋日的乾燥氣息緩緩撲面。
皇帝一張口,驀然發現,他的聲音也彷彿沾染了乾澀的涼意:“看來,舅舅如今當真是恨透朕了。”
沈禎只是轉首望著殿外的一樹桂花。
雲桑,喜歡桂花。
這一株,也是李韻為她栽下的。
細數來,已經三十三年了。
他和李韻第一次見到她,她正在桂樹下練劍,裙踞旖旎成流霞姿態,那樣輕嫵而美麗。
如今花樹在,人已非。
李韻與她,是否已經重逢?
只盼,他們這些人啊,來世遠離帝王家,只做了普通的平安富貴人。
“陛下言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不敢有怨言。”
皇帝的神色似乎隨著被風吹散的青煙,去到了遙遠的某一處,眼底有了迷濛之色:“我從未想過廢棄阿寧,可太后絕食相逼,朕也是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
所以還是廢棄了她!
剖腹殺子!
將她丟棄在冷宮!
任由沈緹和白鳳儀折辱她,將她生生逼死!
這就是一個帝王、一個丈夫、一個父親的無可奈何!
沈禎面上彌散著清孤之氣,語調卻平靜而微澹:“是,您是皇帝,皇帝自然不會有錯。即便是錯,也是阿寧的錯。可臣的阿寧,究竟有沒有罪,太后清楚,皇后清楚,陛下也清楚。既然都清楚,何必做戲,說這些依然無法挽回的話。”
皇帝站在無人之巔久了,何曾被人以這樣的姿態對待,眉心一擰:“岳父說話非要這樣刻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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