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坐,一家子還這樣多規矩。”淑妃笑容親熱的朝她招招手,“小時候可沒那麼多規矩,天天跟猴兒一般在我身上爬上爬下的。”
這算是重生以後,第一次正式見著沈緹了。
眼底歲月匆匆的冷然碎光在灼華嘴角抿起的溫柔笑紋裡,蘊漾成了點點明媚粼光,笑吟吟看著一身華服,金釵點綴的沈緹,面板保養的極好,白嫩平滑,眼角眉梢見不得一絲紋路,一雙含笑的鳳眼難掩精明,看起來完全不像四十歲的人,倒似將將三十出頭,竟與前世最後的記憶無有多少差別。
心頭閃過一絲恨,又一絲傷感,轉瞬即逝。
前塵已過,往事已矣,既然如今再有機會來過,便讓她們之間的軌跡再無交集罷!恨不恨的,太累人了。
“小時候頑皮不懂事,如今再鬧騰,可就要叫旁人笑話了。”在淑妃左側的臨窗的位置坐下,溫婉一笑,灼華含笑得體道:“上回進宮,都未來得及給娘娘請安,還請娘娘恕罪。”
“本宮知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喚了你去說話,自然沒了功夫。”淑妃細細瞧著她,發現她只是臉色蒼白了些,精神倒是尚可,並未如傳言一般病弱,熱情得拉過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察覺她是手有些涼,又忙將自己的手爐塞到了她的手裡,“原還擔心你膽怯,到不想後來陛下和皇后提及你時,都是讚不絕口,陛下更是直言咱們沈家出了個女諸葛呢!”
“陛下與娘娘謬讚了,灼華才情淺薄,如何當得起。”灼華婉婉一笑,“陛下和娘娘自是最和善不過的人了,灼華覺得親切非常。”
淑妃微微點頭,鬢邊點翠在車簾投進的忽明忽暗的光線裡閃著微光,笑道:“鳳儀聞你病了,擔心了好幾日,原是想來看看你的,哪曉得自己先染上風寒了,也是前幾日才好些的。如今見著你甚好,我們也便放心了。”
果然自小再身邊養大的就是格外親厚的,她還什麼都沒說呢,就替她解釋起來了。
羽睫微垂,在眼下打出魚片扇形的陰影,灼華乖巧道:“是,勞娘娘掛心,是灼華的不是。”
車轅傳來腳步聲,宮女掀開了簾子,白鳳儀貓身進了來,鬢邊的長長紅瑪瑙瓔珞沙沙自肩頭垂落,搖曳了一抹迷紅的氤氳,襯得那張嬌柔的面色更顯角色,看了眼灼華,挑了抹傲然的笑意幾步上前挨著淑妃坐下,又伸手挽住了淑妃的臂彎,親熱又隨意,彷彿母女一般,笑吟吟道:“方才見表妹與殿下說的高興,不如說來我與姨母一同樂一樂。”
灼華漫不經心的睇了白鳳儀一眼,覺得甚是無趣,你們便是再親熱又如何,還當她會在意不成。
澹澹含笑:“沒什麼,閒話幾句而已。”
白鳳儀不禁不悅的擰了擰眉,頗有些捻酸道:“這麼快就有秘密了呀!”
淑妃伸手握了握灼華的手,笑道:“她啊,什麼都好奇。”
白鳳儀立馬撒嬌起來,不著痕跡的拉回了淑妃的手,嬌嬌道:“如今表妹回來了,姨母便覺得我不好了,我可不依的。”
說罷,往灼華處瞟了一眼,投去一抹示威的眼神。
灼華無視了她的得意,挑開窗簾往外瞧了一眼,正好隊伍開始前行,馬車顛簸了一下,灼華的額角“咚”的磕在了側壁上。
淑妃一驚,忙看過去,關切道:“磕到了?”
哪想李彧騎著馬就在車外,聽著聲兒也忙是問道:“磕著了?可有磕痛了?”
灼華放下了簾子,揉了揉磕紅了的額角,淡淡回道:“無事。”真是倒黴!
淑妃緩緩瞧了灼華與白鳳儀的神色,眸光微閃,隨即笑了笑:“你們表兄妹幾個,自小便是這般要好。”
灼華神色淡淡,無有說話。
白鳳儀咬著唇,欲言不言。
默了半晌,李彧的聲音又傳了進來:“外頭不算冷,阿寧要不要出來騎馬?我記得你的騎射都是可以的。”
灼華抬手掠了掠耳上的墜子,點在面上,微涼而清醒,淡聲回道:“有些累,改日吧!”
白鳳儀見她對李彧的上心如此不在意,不甘與嫉妒使得她嬌美的面孔微微扭曲,用力咬著唇瓣,憋了半晌,忽微微一揚眉,揚聲道:“上回沐王妃回門宴表妹沒去,蔣二公子還很失望呢!”
灼華面色一沉,淺眸微冷的掃過去,厲聲道:“白表姐慎言!”
沒想到灼華會發怒,白鳳儀一愣,委屈極了,往淑妃身上靠了靠。
淑妃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然後轉身微微推開白鳳儀,肅聲道:“這等話豈是可以胡說的,若叫旁人聽去,豈非毀了你妹妹的名聲!”
聽著往日寵愛她的姨母也這般嚴厲的說自己,白鳳儀更是委屈了,長長的羽睫沾了霧靄沉沉時的水氣,微微顫了顫,眼角沾了瓔珞的紅,愈加可憐楚楚,哀怨的看向灼華,柔腸百轉的歉然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妹妹別與我計較。”
盯著白鳳儀,灼華的神色一瞬間的恍惚開,容色似歸了煙水繚繞之中,迷濛的難以捉摸。一個沈焆靈一個白鳳儀,慣是能演那楚楚可憐的好姐妹,卻是演技拙劣的很,不想自己竟是一點都沒有察覺的被她們耍的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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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一想,前世裡也常有這樣的場景,白鳳儀時常莫名刻薄,淑妃便出來打圓場,只不過那時候她看中姐妹之情,還耐著性子去寬慰了她。這樣的尖銳沒有維持了太久白鳳儀又恢復了溫柔楚楚的樣子,每日與她親密無間。如今想來,大約是淑妃私下許諾了她,皇后的位置遲早都是她的吧!
可那時候她滿心滿眼的都是李彧,便是瞧出什麼大約也會裝了糊塗,說到底,還是她自己蠢,活該被算計了性命。
如今瞧淑妃對她既親近又熱情,大約是覺得她奇貨可居,又想估計重施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