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下起了雨,連著下了三日,雨水逶迤在天地間蒼茫茫的一片,水滴簷微翹的輪廓被雨水沖刷的模模糊糊,雨簾纏綿,灼華站在廊下瞧著,心底空茫茫的不知前路在哪。一場初秋的雨斷送了夏日的明豔繁花,豔色的石榴與鳳凰花在這一場雨中凋零殆盡。
待天空放晴,氣溫陡然下降了許多,夏裝都得收進箱籠,添涼的冰雕只能在地窖裡悠長的等待來年夏日。
“今日中秋,姑娘穿這件紅色的吧,鮮亮些。”
“這對墜祥雲紋流蘇的步搖是禮王府的兩位公子送來的,姑娘還未戴過呢!”
“這耳墜也是一樣的祥雲紋,正好做了搭配。”
灼華坐在鏡前閉著眼打瞌睡,由著她們梳妝打扮,天氣一涼就想整日窩在被窩裡不出來。
“姑娘看看,今日的裝扮如何?”長天撫掌而笑,兩眼放光,“姑娘膚白,顏色好,穿大紅色頂頂好看。”
紅色齊胸的襦裙,裙邊以銀白線並了粉紅絲線繡了合歡花的花紋,外罩一件半透明杏色的蟬翼紗外袍,半挽了少女髻簪一對祥雲紋的流蘇步搖。
灼華看著鏡面裡的自己,紅色的衣裳極為襯膚色,映著她微微蒼白的臉色裡有了白裡透紅的潤澤,隨著時間推移五官慢慢張開,容色清麗,叫那一雙淺棕的眸子一稱,更顯了幾分淡漠。鬢邊的白玉流蘇隨著動作微微搖曳,有一點潤色在頰上蘊漾,倒也雅緻。
果然是人靠衣裝啊!
打扮妥當,灼華去了保元堂請安,北地的初秋來的早,又是清晨時光,空氣中有朝露的煙波浩面之氣,呼吸間是微涼沁脾的舒爽。
如今沈煊慧和沈焆靈跟著老太太理家,每日都來的極早,這會子都已經把今日的事務料理好了,正端坐在廳裡喝茶。烺雲和兩個小的也到了。
帕子掩了掩唇,灼華微赧道:“今日又是我最晚。”
煊慧見她進來,放下手了手中的茶盞,笑道:“不晚。妹妹得好好養著身子,老太太也說了叫妹妹不必這麼早來請安,虧得妹妹孝心每日都來的早呢!”
兩個小的也嘰嘰喳喳的附和道:“就是就是,我們也剛到,椅子還沒有坐穩呢!阿姐來的一點都不晚。”
老太太笑著拉著她看了又看,直誇好看,“小姑娘就該穿的鮮豔些,沒得整日打扮的跟個小老太婆似的。是好看,可多做幾身兒。”
烺雲也微微一點頭,清雋的神色中有清淺的笑意,“是好看。”
煊慧笑著念起了詩句,道:“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妹妹出落的愈發好看了。”
老太太朗朗一笑,“咱們姐兒也能張口就來詩了!”
打磨了兩年多的沈煊慧性子愈發的爽利,老太太如今也是頗為喜歡的。
沈焆靈瞥了煊慧一眼,卻沒開口,嘴角含笑的細細打量起灼華來,身量高挑窈窕纖細,額頭飽滿,眸色淺淺沉靜而深邃,唇瓣輕點口脂嫣紅可愛,下巴小巧尖尖,一身紅衣穿在她身上亮眼而不招搖,重要的是她雖小小年紀,身上卻透著一股貴氣和淡然,那是她們無法比擬的。
往日裡她打扮的素雅,她也未曾好好看過這個妹妹,如今這樣鮮亮的一打扮,果然顏色是極好的,難怪那蔣楠這樣中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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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焆靈心中微酸,若是自己也是嫡出,樣樣得了最好的,氣質必然也是不會輸給她的。
灼華忙說了不用,“衣裳已經夠多了,我如今身量抽的快,也不必做的太多。”看了看眾位兄弟姐妹,愛嬌的伏在老太太肩頭,俏生生的一笑,道,“咱們有老太太這株好苗子,結出的果子,真是個頂個兒的出色。”
老太太笑著拿指頭戳她的額頭,“就你會說,嘴巴抹了蜜似的!”
“說不定我孫女兒就是蜜糖做的呢!特特投生過來哄老太太歡喜的!”捲雲紋的潤玉流蘇輕漾,有流水的清俏,灼華道:“今日中秋,父親怎的也沒得休息一日呢?”
“你父親原就忙,如今要準備陛下來圍獵的事宜,又要協助徐悅察查奸細一事,整日腳不沾地的忙,都已經兩日沒有回府了,也不知今日夜裡的團圓飯能不能回來。”老太太司空見慣了男人忙碌政務,揮揮手道,含笑道:“不理他,咱們自個兒晚上吃一頓好的。”
正說著話,春曉面色凝重的走了進來,在陳媽媽耳邊咬了幾句,陳媽媽立馬面色也難看了起來。
老太太一看便曉得有事發生,打發了孫女兒們回去準備著上課去。
灼華雖恢復的不錯,但老太太還不准她去學堂,她便留了下來。
陳媽媽卻笑著說道:“今日天兒涼,姑娘穿的不多,回去再添些衣裳吧!”
這是要打發她迴避了?灼華心中一驚,不會死的正是冬生吧?
嘴上卻也不多問,笑著告退了,留了長天下來偷聽。
老太太見灼華出了門去,才問了陳媽媽,“什麼事?”
陳媽媽擰眉道:“後院廢井裡死了個人,是……蘇氏身邊兒的冬生。”
老太太沉了沉神色,冷笑道:“動作倒是快的!誰發現的?”
春曉一揮手,孔武有力的婆子拎了個小丫鬟進來。
“原想著姑娘要留下來用早膳,奴婢便去廚房看一看有什麼可口小菜的,剛到菁華齋就看到這丫頭瘋了一樣的叫喊,說是殺人了。”比起上一回看到死人,春曉這會顯得平靜多了,利落道:“奴婢大約盤問了幾句,說是親眼瞧見冬生被推下去的。人已經打撈上來了,眼瞧著沒氣兒的,沒問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