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靜的叫人難受,不知哭了多久,宋文倩漸漸平靜下來,她擦乾了眼淚,失神的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往外走,灼華如今出不了門,只好叫了倚樓一路好好送回宋家去。
宋文倩回到家裡,一進母親的屋子,就見李氏跪在蔣氏的面前,看著母親蒼白消瘦的面孔腳步踉蹌了一下,心頭梗得難受,可還是裝出了一副笑面孔進了屋子。
她再蔣氏身旁坐下,靜靜的看著地上跪著的李氏。
李氏垂眸靜靜的說著:“我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只是父母病逝,庶出的兄長當家,我與幼弟被心狠手辣的大哥哥與他的生母發賣了出來。之所以還活著,只是想著若有老天有眼,終有一日可叫我尋到弟弟,照顧他長大、娶妻、生子,將來死去,我也有臉去見父母了。”
“後來有位貴婦人來找我,說幫我尋到了弟弟,還給弟弟找了先生、置了地,過得很安穩,我心中是感激不盡的,來府裡伺候夫人,心中情願,只是叫夫人曉得,我沒有惡意,不會傷害大姑娘,若夫人叫我離去,我即刻便走。”
蔣氏聽著心裡不震驚是不可能的,這樣的命運下還能堅強的活著,倒也是個好的,心中的那一點點憋屈竟也淡淡散去,“你起來吧,既然尋到了弟弟,我總不會叫你一生毀在此地,待我兒出嫁,我便給你一個新的戶籍身份,放你離去,再給你一筆銀子,叫你們姐弟下半生無憂。”
李氏深深拜倒,命運不公,好歹還看得到希望,殘敗之軀,後半生再無歡愉,唯一的想頭便是照顧幼弟成才了。
叫了李氏回去,蔣氏看著女兒眼睛紅紅的,問道:“怎麼了,灼華丫頭不好嗎?”
宋文倩壓了壓眼角,用了的呼吸了幾回,緩緩道:“瘦了好些,面色還不是太好。”
蔣氏嘆了一聲,拉著女兒的手道:“也是個可憐人,小小年紀郡主便沒了,若不是有老太太這些年也不知要怎麼過來。你如今大了也穩重了,他日我走了也能安心了。只是放心不下你的親事。”
宋文倩挨著母親的肩頭,又紅了眼眶,“不會的,母親會好起來的。”
“孃的身子,娘自己曉得,不必自欺欺人,你也要學著面對。”蔣氏託著女兒的小臉看了又看,總也看不夠,就怕那一日醒不過來了,就再也看不到了,她笑了笑,吻了吻女兒的眉心,道:“我已經去信京裡叫你外祖母給你物色一門好親事,你已經及笄了,只要熬到了出嫁就有新的人生了,這個汙糟的地界兒,再與你無關了。”嘆了嘆,“人說出嫁女要靠兄弟姐妹撐腰,娘無有本事,沒能給你多添了兄弟,以後出嫁了只能靠你自己。改改自己的性子,和軟些、嬌俏些,不要學了娘,明明知道卻不肯改,白白吃了這十幾年的苦頭。”
宋文倩不敢說話,窩在母親的懷裡,咬著指節不叫自己哭出聲來,只一味的點頭,用力的點頭。
“好孩子,別怕,娘會在天上保佑我的兒,生生世世,平安喜樂。”
彼時剛下了一場雨,豔陽破雲籠罩在庭院裡的花竹枝葉上,從開啟的視窗斜斜投進來。那束強烈的光影裡,有濃重的藥味如煙流水的和光同塵,緩緩流淌在半透明的枕屏上,宛若一道凝固了時光悲涼的影子,茫然了對未知人生的畏懼。
自打宋文倩來過之後,灼華心口裡總是悶悶的不痛快,一連幾日關著門誰都不敢見。
重活一回,她想著改變自己的命運、想著幫一幫同樣的可憐人,可再怎麼努力宋夫人的結局依然如此,是否,她最後的歸宿也是無法改變?
老太太聽說蔣氏不好親自去了一趟宋家,回來後也是忍不住的嘆息,“當初看著她出嫁,那麼鮮亮青春,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
灼華默然。
老太太撫過她沉悶難解的眉心,寬慰道:“世上男子總是比女子瀟灑,可阿寧,並不是所有男子都似文遠伯那般無知無情的。你不是蔣氏,祖母也絕不會叫你嫁給那樣的男子,莫要想那樣多。”
灼華枕著老太太的膝頭,沒什麼精神,悶悶道:“這樣的事情看在眼裡,叫人覺得好無力。”
比之庶女的求而不得,嫡女的舉步維艱更讓人覺得無力。
“那就不要去想,每個人的人生都是自己過出來的,怪不得旁人。你對她們母女也算盡了心力了。好了,別想旁人的事情了。”老太太將她扶了起來摟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胳膊,含笑慈愛道:“你這兩個月過得不順,原也打算了要辦堂會的,就叫了大夥兒來吃個茶聽個戲,你也聽個熱鬧,高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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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嘆了嘆,灼華點頭,岔開些心思也好,道:“如今已是八月初七了,十五中秋各家團聚,咱們便定在八月二十吧!如今我的身子也養得差不多了,可幫著祖母打下手。”想了想又道,“我是這樣想的,大姐姐和二姐姐也要及笄了還未學習過管家的事兒,不如就讓她們跟著祖母學習著,來日有人問起也可說一嘴能幹。”
老太太拍拍她的小臉蛋,笑道:“既然阿寧說了,祖母自然是應下了。”
“父親是男子不便管後院的事情,咱們沒有母親,只能辛苦祖母了。”灼華摟著老太太的脖子,小奶貓似的蹭啊蹭,“下毒的事情,祖母查的怎麼樣了?”
“你不用想,祖母會給你個交代的。”老太太摟著她搖了搖,目光落在冰雕上的一點,悠遠而微冷,“昨日悅哥兒來過一回,問了你的身子,看樣子似乎還有事情要問你的。”
話說那日裡看著灼華中毒,之後徐悅也來問候過兩次,只是每回來她不是昏迷就是吃了湯藥剛睡下。
灼華眨眨眼,知道的她都說了呀,還有什麼要問呢?
沈楨這日裡下了衙來內院瞧她時,灼華便問了一嘴,“聽祖母說起徐世子曾來尋我,怕是有事情要問的,不知可有解決了?”
沈楨看著女兒依舊蒼白的面色,搖了搖頭,慈愛道:“阿寧不用去管這些,你只管好好養著身子。你知道的這些原就夠他們查的,已經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