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不說話,灼華也靜默著,室內安靜的可怕,大家紛紛向灼華看去,不知她是何用意。
灼華不緊不慢的端起茶盞撥弄起來,那杯蓋與茶盞輕輕刮過的聲音,在安靜的氣氛裡尤為刺耳,一下又一下,緩緩的,戳著人心口,漸漸的朱玉開始恐慌起來,微微抬眼望向灼華的方向。
見她年紀小小,神色淡淡,卻是一股說不出來的氣勢,彷彿上首坐著的是府裡那位厲害主母,一對上她那眸色淺淺的眼,頓覺背後無端升起一股惡寒,似有她最怕的蜈蚣爬上了背脊,尋找著可以下口的地方。
半響後,灼華溫雅一笑,緩緩道,“如你一般能做顧家嫡女的貼身大丫鬟,想來應是家生子吧!”她微微一嘆,似秋風掃過落葉,有枯脆的沙沙聲,“家生子啊……”
朱玉幾乎支撐不住這樣的細語,心頭的驚恐無限蔓延,還是不肯說,只一個勁的朝著顧華瑤和沈焆靈磕頭。
灼華也不急,指尖捻了一片鮮潤的花瓣下來把玩,手指一鬆,花瓣飄搖著落在了朱玉手邊,“所以,那個人拿了你的家人做威脅是麼?”
朱玉磕頭的動作頓了頓,眼神定在那片花瓣上,有一個明顯的指甲印,在嬌嫩的花瓣上顯得那麼的殺伐凌厲,好似那鋒利的印子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樣,有一瞬的難以呼吸。
“你如今背主害人,顧家可還容得下你們?”灼華笑了笑,望著視窗那一滴被封吹得幾乎要熄滅的火光,半是含笑半是感慨道:“你覺得,我沈家可會輕易放過呢?”
朱玉委頓於地,一臉茫然,漸漸又恐懼起來,膝行至顧華瑤的面前,抓著顧華瑤的裙襬哀求道:“大姑娘饒命,繞了奴婢的家人吧,她們什麼都不知道啊!”
顧華瑤氣的發抖,撇開臉不肯看她。身邊的侍女一把拉開朱玉,厲聲道:“想她們活命,沈三姑娘問你什麼,你老實答來便是。害了人連累了姑娘因你遭人非議,你有什麼臉面來求姑娘!”
朱玉卻要講條件,握著拳,梗著脖子說道:“姑娘答應放過我老子娘和弟妹,奴婢立馬交代。”
“你威脅我?”顧華瑤氣極反笑,咬牙道:“很好、很好,來人啊,現在就去,把她一家子都給我關起來,好的很,你今日不肯說,明日我便發賣了你弟弟妹妹,明日不說,便再發賣你老子娘。背叛我,去謀害人,倒是看不出來你的膽子這樣大,去,趕緊去抓人,便是發賣,也絕不給你們去那好人家,我倒要看看,是你嘴硬,還是你那一大家子的命硬!”
朱玉顯然是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發展,立馬哭嚎著哀求起來。
顧華瑤做了那壞人,灼華適時的開口,“你只要說清楚,我保你家人無事。”
朱玉想來是要為自己求一絲活路,但見灼華眼底銳利,張了嘴卻是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好好想清楚了再說話。”灼華語調悠悠似月光悠哉,卻含了不容反駁的凜然氣勢,“你不說也無有關係,你既接觸過那個人,我要查總也查得到,若是沈家自己查到的,你的家人是生是死,便與我無關了。”
朱玉瞪著灼華許久,漸漸的委了下來,伏在地上,認命道:“隔著屏風,奴婢瞧不見,聽著是京裡的口音,是個很年輕的姑娘,說話很張揚。”
事情順利問出結果,顧華瑤鬆一口氣,轉而又恨恨的起來,自己竟全然不知貼身伺候的竟是早長了歪心思。
雅間的門窗都是開著的,外頭的兩郡聽著,都有錯覺宛若聽了自家母親在問話,神色間都頗是驚訝。
煊慧和焆靈和眾家姑娘看著灼華神色各異,本以為會有一番威嚇用刑才能得到真相,卻不想只是幾句話就結束了。
她的審問手段未必利害,勝在思緒清晰,拿捏他人情緒絲毫不差,沒有慌亂,沒有暴怒,始終的溫柔淡然,卻又不容置疑,三兩句裡就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場的多是家中嫡女,雖也常跟著自家母親料理家務瑣事,卻想著這事若放在自己身上,怕只有顧華瑤一般的慌亂罷,哪裡能如沈灼華一般沉穩有主意。
灼華捏著衣袖上的折枝花紋,心下有了結果,京裡的姑娘又是這樣的不折手段,除了袁穎還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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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袁穎與徐惟的事,她們遠在北燕大多都是不知的,可劉家姑娘好巧不巧,跟袁家沾著表親,對於袁穎求了袁侯爺去徐家求親一事也曉得一些,聽罷,看了窗外的徐惟一眼,“啊”了一聲,又趕忙捂緊了嘴。
那些不明所以的姑娘公子們紛紛向她看去,劉姑娘團扇半遮面,小手隱在團扇後微微搖了搖,示意大家別在這時候問。
夜風拂動了姑娘們明麗的衣裙,流動的裙襬恰似春日百花叢中的美麗蝴蝶,卻被透明的線牽絆住了無法高飛,灼華眼神悠遠的落在窗外,微微一嘆,什麼都沒說,卻彷彿什麼都說盡了。
有了劉姑娘那一聲,關於沈焆靈的流言想來馬上就會消散了。
徐惟自然也知道誰在興風作浪了,嘴角的笑意依舊,卻沒了平日裡的瀟灑笑意,面色微冷。
沈焆靈神情悽悽,滿眼蓄淚,貝齒咬唇,眼眸垂下,兩滴眼淚楚楚滾落,何等的委屈傷情。
一時間雅間沉靜似空谷,唯有細風低語。
須臾後顧華瑤總算平復了心虛,表達了歉意,便提著朱玉離開,眾家姑娘滿心滿肺的八卦想問劉姑娘,拽著人家也下了樓去。留了原本的幾人在二樓。
若是宅院裡,到是能起身相互說告辭,偏偏在船上,幾人不知拿什麼開口,即便在坐的有那不清楚始末的,卻也不好意思在這時候拿出來問,只好神情各異的捧著茶盞數茶葉,好似能數出個花兒來。
灼華覺得心口有些悶,去了簷下透氣,望著滿湖的璀璨好似人也落進了銀河中,耳邊聽得歡聲笑語雖夜風傳來,那麼遙遠。畫舫輕搖,慌神間似回到了前世的長河裡。曾經十一歲的沈灼華在做什麼?這個時候應該無憂無慮的暢想著未來,在心裡描繪著屬於她期盼中的人生罷,如今星光依舊,卻物是人非。
她連自己是人還是鬼都不知道。
眼角有淚滑過,在下巴停了停,最後落進了水面的陣陣漣漪中,沒了蹤跡。
好容易熬到了結束,鄭家兄妹便先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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