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按過,頭部的緊繃微微放鬆,車簾隨著細風微微翻轉,有光露了進來,落在灼華的面上唇色染了光線的微金,越發淺淡起來,“怕是如此了,昨日起覺著心口憋悶起來,今日這感覺尤甚,倒是還未有內腹灼燒之感。”
這幾日她受傷吃著湯藥,多又是加了安眠藥材的,多睡些也是正常的,若不是早曉得有“雲山繞”這東西,怕是也不會太在意身上的不對勁的。
蘇氏這是急了啊,沈焆靈鬧這一出惹了老太太的厭惡,她要是再不加把勁在自己身上做些文章博得她的好感,讓她出面為她們母女說些好話,蘇氏想要再父親和老太太面前立的穩,便難了。
馬車一晃一晃,漾的光線在眼簾上明晃晃的眼暈,灼華昏沉道:“想來,回去她就要動手了,你們把院子盯緊了,該拿住的都要拿住,咱們可不能被她們牽著走。”
聽罷,倚樓黑了臉,黑臉的聽風更是陰沉了。
“昨日蘇氏身邊的媽媽過來了,定是這個賊婆子把藥帶進來的!”長天眉心一凜,恨恨道,“那些個見錢眼開的玩意兒,也不知得了蘇氏什麼好處,竟敢……”
話頭一定,長天的神色在思忖見越見沉沉。
灼華望了她一眼,“想起什麼了?”
“前日下午戚婆子打碎了藥罐子,這幾回熬藥的罐子是從安放物什的馬車裡取來的!定是、定是如此,那藥罐子八成是有問題的!”長天咬著腮幫子,嘴角綻了抹冷冽的笑意,“這爛汙東西得了狗膽兒了啊!”
灼華倒是沒怎麼氣,人心大抵就是如此難測!
吩咐了聽風道:“弄清楚戚婆子此人接觸過誰,有什麼把柄也拿住了,藥罐子再悄悄扣下就是,若真有問題的,到了時候一併引了頭交給了老太太。”
聽風微冷應下,“是。”
灼華微闔著眼,手擱在塌沿上,纖細修長的指走馬似的輕輕敲著,噠噠噠,驚在耳中似靜水漣漪一圈又一圈。
靜默了會兒,灼華又問了倚樓和聽風,“你們那日可發現了什麼?”
倚樓與聽風對視一眼。
倚樓道:“那慈恩和尚怕不是中原人。從前只是覺得那和尚的眼神十分野性,倒也沒想太多,索性北燕的山上也多野獸,警醒些也是對的,不過今日瞧著他與眾和尚一同待在水邊,便有了明顯的不同。”
青色的車簾上橫生一枝鵝黃蓮花,擦過聽風的臉,冷然的眼眸裡有了明亮的光亮,“草原猛獸多,即便是河邊喝水的片刻也會保持時刻的警惕,這是每一個草原人自小形成的習慣。若他真是外來者,帶著不明的目的,那麼這份警惕只會在他身上越發明顯。”
沒錯,因為他害怕的不單單是山林間的野獸,還有敵人!
長天十分驚訝,擰眉道:“北燕的地界兒裡,怎麼會有草原來的和尚?草原有和尚嗎?”
聽風:“……”
倚樓:“……”
灼華:“……”
看著幾人眼神怪異的看著自己,曉得自己問了傻問題,長天干笑了兩聲,又問:“莫、莫不是奸細來的?”
“說你機靈呢!”灼華曲指敲了敲她的額,這便能解釋慈恩偶爾流露出的銳利了,“只是不知是北遼,還是草原別部了。”
長天摸摸額頭,道:“還有女真和兀良哈!他們的鐵騎都十分利害。”
灼華搖頭道:“女真兩年前才受了別部征伐,短時間內不會有精力征戰了,兀良哈是小部族,全族加起來不過十幾萬人,又是要防備別部的侵吞,終年飄忽難定,也不會是他們。”
長天狗腿的拍馬道:“姑娘懂的真多,姑娘真是利害。”
灼華頗是受用的一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是少女的柔軟。又問了倚樓道:“後來你可有出去查探了?”
“昨晚我在客院青松院放了把火,趁著慈恩帶人救火,去了他的房間檢視,還真發現了些東西。”倚樓從袖中取出一張紙交給灼華,道:“這是我背寫下來的,都是些數字,也看不出什麼,但他收在了暗格裡,想來不是什麼無心塗畫之筆了。”
灼華接過,撐著胳膊微微坐起了身,“三五六,七四一……”三個數字一隔,這是它的規律,卻又沒有其他文字,又瞧不出所以然。把紙遞給幾人傳看,“你們可有看出什麼來了?”
倚樓微微一思忖,道:“會否是什麼密語,我想著會不會有什麼書冊或者別的什麼,可用來作出對照的。”
灼華點了點頭,覺得倒是很有可能的,彷彿記得前世裡李彧便是這樣與暗裝通訊兒的。
做那等隱蔽之事,自當格外當心,若有疏漏,不計是明的暗的人員被抓住,搜出什麼信箋來,也不過拿到這些不明不白的東西,連證據都算不得。
慈恩潛入大周在寺院裡當和尚,倒是個極好的掩護。要不被旁人瞧出端倪,拿著講經做幌子是做穩妥的,他又是知客的掌院師傅,見了誰都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