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彌漸漸適應宮裡的環境,知道餓了去哪裡找吃的,走哪條路不容易撞見宮人。她像透明隱身了一樣,悄無聲息,神出鬼沒。
一連幾天,風平浪靜。
宮人們都說,法華寺內請的僧人震懾住妖邪,興許從此以後,就河晏海清,歌舞昇平。
實際上,決不可能。
亂世飄搖,戰火連綿,每天都有八百里加急的奏報,一封慘似一封,邊關重地接連失守,皇帝拉長了臉,連笑字怎麼寫都快忘了。國難當頭,自然沒有心思寵幸後宮。
所以,當聽見太醫說,玉照宮裡的這位娘娘食不下咽,不是著了風寒傷了脾胃,而是有了身孕,葉彌差點從房梁掉下來。
這位娘娘彈奏一手好琵琶,十面埋伏,平沙落雁,氣勢雄渾壯烈,皇帝正需要這等清音洗洗萎靡之氣,是以,為數不多的幾次后妃召見,這位娘娘就在其中。
但沒睡啊。
貼身大宮女立刻沉了臉,“李太醫,娘娘月信剛過,皇帝近幾日沒有召見,哪來的身孕?太醫莫不是受了誰的指使,要陷害娘娘?”
說罷,端起桌上的酒,潑了太醫一臉,又道,“您是宮裡的老太醫了,娘娘們體恤,您更應該老成持重,怎可倚老賣老,喝了酒,還來給娘娘診脈?”
太醫在宮裡浸潤多年,焉能不知箇中厲害,當即跪地求饒,為自己的失察誤診痛哭流涕。
娘娘揮了揮袖子,命他退下,一個月不準踏進後宮。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就拿定主意,一是遣大宮女偷偷找來落胎藥,儘早解決肚子裡的孽障,二是約見情郎,揮刃斬情絲,一刀兩斷。
葉彌坐在房樑上,吃點心,看戲。這娘娘的確沒懷孕。
常聽戲文裡說宮裡如何的波詭雲譎,今日一見,果然水深火熱。娘娘給皇帝戴了綠帽子是真,太醫受人指使、誣陷娘娘有孕也是真。針鋒相對,底氣不足的那個先露餡。
但葉彌沒有預料到,會死這麼多人。
大宮女出了宮門,就被一群太監捉走,幾套刑具用下來,從頭到腳沒一處好地方,為求好死,什麼都招了。
佈局之人沉得住氣,是夜,趁著玉照宮妃約見情郎,來了個人贓並獲。
情郎是御前侍衛,情急之下拔了刀反抗,當場被亂箭射殺。玉照宮妃站的太近,一併射殺了。家醜不可外揚,且兩人私通,宮人們怎會不知?蛇鼠一窩,辱沒皇家清譽。於是,合宮上下二十幾個宮女太監,全部處死。
皇帝聽見訊息,只淡淡嗯了一聲,道一句,“皇后辛苦。”
三更天。
葉彌站在琉璃瓦脊,望見巷子幽深,一群新鬼在宮牆內往來穿梭,無頭蒼蠅一樣亂轉。沒有鬼使引路,它們找不到黃泉道。但眼下,等待接引的鬼物多如過江之鯽,鬼使怕是沒空搭理它們。
新鬼沒有法力,掀不起什麼風浪。葉彌只靜靜看著,朝生暮死,在皇宮裡,當真是人命比草賤。
話說回來,皇宮裡的太監們這麼能殺,怎麼不上戰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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