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遠望氣勢恢弘,步入城門,街道整齊,屋舍儼然。白牆灰瓦,飛簷拱角,黑色彼岸花迤邐滿巷,是黯淡城市中唯一的光亮。腳步落在磚石地面,每一步,恍然若有水波起。
走過一段巷道,蘇迷發覺怨念縈繞,絲絲縷縷,有如蛛絲。環顧周圍,陸續有鬼物從屋舍內走出來,用形形色色的目光打量她。
“生人...居然能進入酆都城。”
“大搖大擺,一點都不害怕呢。”
“也許是刺客。”
“看我吃了她!”
“切莫造次。酆都城內的一切生死,惟幽冥殿有權干涉。”
“速速稟告大無常!”
鬼物聚集,陰兵很快聞風而至。隔著眾多鬼影,依稀可見鎧甲如鱗,劍氣如虹。
蘇迷急了,這裡居然有士兵巡邏,她可不想被當作異類抓起來。怎麼辦?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恰在這時,一隻白骨嶙峋的手抓住她,蘇迷抬眸一看,卻是紅衣去而復返,“噓,跟我來。”
抬手一揮,有雨簾從天而落,穿簾而入,簾後已是另一度空間,古香古色的屋子,楠木雕花床,軟煙香羅帳,琉璃燈,青銅鏡,七疊落地屏風後,隱約可見窈窕的身形。
這就是女鬼們居住的房屋嗎?一桌一椅,雖然是法術凝結而成,但構造精巧,造型雅緻,相比之下,自己的房間只能用簡陋二字形容。
“宛泱,採蘋,有客人來了。”紅衣說著,接過蘇迷的包,擱在行李架上。
客人?是說我嗎?照見鏡子裡形容憔悴,蘇迷理一理頭髮,整一整襯衫,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
環佩聲響,清香馥馥,兩位清麗雅緻的美人走了出來,一位黃衫,一位青衫。嗯,應該說幻化出的形容清麗雅緻,本體之上,一個亂箭如羽,一個刀劍森然。
死的真夠慘的。
“生人?是帶回來給我修煉用的嗎?”青衫女子鳳眸微揚,認真打量蘇迷。
“別瞎說。”紅衣端茶倒水,鄭重道了一句,“她是我的主人。”
茶杯釉色均勻,黑瓷藍斑,猶如雀翎鋪陳天幕,光華瑩然。蘇迷正認真端詳,聽到紅衣的話,一口茶水卡在嗓子裡,噴一半咽一半。
紅衣急忙拿帕子,為她擦拭唇角,“慢點喝。是我出言不慎,驚到您了。”
“呵呵,不用這麼客氣。”
蘇迷放下茶杯,思緒萬千。
這些天她見過許多鬼物,幻化出的容貌是活著時最完美最瀟灑的,但真身始終停留在埋骨時的模樣。
人死即鬼生。
紅衣顯然死於大火,血肉燒盡,只餘一副白骨。青衫女子死於亂刃加身,黃衫女子死於亂箭陣中。這些女子,出生的時候,父母千般珍愛,死的時候卻悽悽慘慘。人生際遇淪落到何種地步,才會是這種死法。
做鬼,大約是一場情非得已、又漫長到無邊無際的修行。
生無可戀,死無可依。助人乃快樂之本,若能為她帶來些許溫暖,也很不錯。
“你不說話,算是答應了。”紅衣笑意溫婉,很是殷切。
青衫女子不懂,“這姑娘看起來沒什麼出彩的地方,你怎麼就認準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