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天,方潯都做著很奇怪的夢。
夢本身就充滿荒誕和虛妄,現實生活中用於建立社會秩序的道德、倫理、邏輯等,在夢境中消彌於無形。那古舊的庭院,深深,自然而然的出現,絲毫不令人覺得突兀。而自己玉簪束冠,執一卷書,於窗下夜讀。
海棠盡凋,芭蕉舒展。冷燭無煙綠蠟幹,芳心憂卷怯春寒。
正獨坐凝思,一女子翩然而入,豔妝華服,意態風流,曰,“妾良家女,姓霍氏。慕君高雅,懇蒙垂盼。”
翻譯成大白話,就是我喜歡你,咱們一起熄燈睡覺吧。
方潯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但絕對沒有趁著長夜漫漫,孤男寡女,成就露水夫妻。即使在潛意識掌控的夢裡,愛憎依舊分明,摻不得假。
女子失望而去。
方潯從睡夢中醒來,夢中遭遇忘了大半,女子的形容更是模糊難辨。只可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己沒有看聊齋,怎麼做了這麼一個混沌不堪的夢。
然而,第二天夜裡,依舊是庭院深深,挑燈夜讀,依舊是女子推門而入,嚲袖垂髫,幼質單寒,依舊是言辭殷切,自薦枕蓆。
方潯警覺起來,潛意識裡多了一絲疑問,你是誰,從哪裡來。
女子說,妾霍氏,閨名鶯鶯,家住城隍廟細柳巷。誤信李生之言,從臨安來寧,願結同心,白頭偕老。然李生已有妻,悍妒強橫,入府後百般摧殘,因庭院中落葉掃而不淨,笞楚後投於枯井中。李生惟惟不敢言。妾沉井千年,冰寒悽清,難以瞑目,祈願遇良人,拾骨歸葬墳塋。
若是清醒時遇鬼,一定會覺得不科學,夢裡卻沒有絲毫疑惑懼怕,相談甚歡。
天色泛白,方潯一覺睡醒,隱隱失落,女子的容貌依稀傾國,卻不是自己想要的模樣。
夢斷斷續續,依舊在夜深人靜時襲來,方潯淡然處之,波瀾不驚。
一般來說,女鬼附身於男子,惑以言辭,媚以冶容,採陽補陰增加修行,但她在方潯這裡碰了壁,半個月過去,沒有實質性進展。
女鬼也不著急,在沒找到更好的宿主之前,能有人一起談天說地,也是好的。方潯清俊自持,溫文有禮,即便她是鬼,也有幾分動心。若當年遇上的,是方潯這樣的男子,她大約不會遺恨千年。方潯這樣的男子,也一定不會像李生那樣始亂終棄。
她開始物色新的目標。卻沒想到,方潯這裡突然有了轉機。他對一個女孩子生出好感,在公園約見。今晚入夢,化作女孩子的容貌,一定可以水到渠成。
於是,聽到清脆的聲音,她從影中側身,想要將女孩子的容貌看的清楚些,好巧不巧,與她打了個照面。
蘇迷:日,真的有鬼!
女鬼:靠,她能看見我!
目光錯開,彼此心照不宣。
走在林蔭路上,蘇迷感慨,“已經立夏了,晚上還是涼颼颼的。”
“你冷嗎?”方潯脫下外套,“可以先穿我的衣服。”
蘇兩兩一把搶過來,“我姐不冷,我冷!”
從頭到腳拔涼拔涼的,自己辛苦追求的男生對另一個女生獻殷勤,換誰受得了?不冷才怪!更何況還有一個千年女鬼吹冷風,今年真的是時運不濟命運多舛啊。能不能活著回去還是未知數。
不管了,先下手為強。蘇兩兩奪外套的同時,手腕一抖,將一張驅鬼符貼在方潯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