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各種管子從身上拔出來,少年坐起身,打量自己所處的房間,並從床頭的病歷卡上,得知了這具身體的資訊。季恆,十九歲,入院時間是三個月前,病情診斷為高空墜落導致的持續性植物狀態,俗稱植物人。
魂魄早已離體,只留了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少年來到鏡子前,寬大的病號服,蒼白的臉,烏黑的發,臥床太久,身體很是虛弱。
差強人意,只好將就著用。
他走到電話機前,用僵硬的手指撥出一串號碼,然而,還沒等電話接通,便迅速結束通話。凌晨,這個時候,她應該在睡覺吧。
護工在沙發上睡得很沉,少年拉開門,走了出去。
一陣風吹過,竟然冷的刺骨,少年皺眉,人類的身體當真嬌氣。但他沒有折返,穿過走廊,來到電梯旁,按了下行鍵。
一路暢通無阻。街上空蕩蕩的,靜謐無聲。少年走到公交車站,從地圖上辯識出自己的位置,幸好,是在同一座城市,不好的是,與她相距七十公里,隔江相望。
靠這具身體走過去,根本不可能。少年等在公交車站,直到天色矇矇亮,早班車慢悠悠的開過來,一路換乘,終於在清晨,來到熟悉的街區。
走在路上,劇烈的疼痛突然襲來,五臟六腑彷彿痙攣了一般,少年捂住腹部,眼前一陣陣眩暈,額頭佈滿細密的汗珠,很是難受,末了竟支撐不住,緩緩倒在地上。
“這小夥子怎麼了?”買菜的大媽連忙求救,“快,有人暈倒,叫救護車!”
一大清早就格外吵鬧。
葉彌揮了揮手,大門無風而動,緩緩緊閉。圍牆而栽的薔薇藤快速生長,不過幾天,便將宅院裹的密不透風,像一座堡壘,與世隔絕。
隨著冬天的雪再次降臨,這座城市進入凌寒時段,人們走在街上,一個個凍的縮肩拱背,色調變成黑白灰,天地都失去了神采。
除了揭榜、做任務,葉彌很少在人群中出現,連巡城也換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深居簡出,過著蟄居般的生活。
禪禎卻沒有閒著,之前跟柳煥生待在國外,除了偶爾配合降妖除魔,大部分時間,跟這個年齡段的人一樣,在學校讀書。這次回來,便辦了手續,在附近的大學修歷史課。連帶柳煥生都做了客座教授,時不時的要過來站講臺。
不知是否跟禪禎的到來有關,城市裡的鬼怪都沉寂了,偶爾有幾個案子,也是小打小鬧,一般的法師就能解決,倒讓徐功亮閒的發慌,手下的探員都派出去支援兄弟部門,自己有事沒事,就到學校裡溜達,確保附近三公里,沒有邪物能靠近禪禎。
“你說奇怪不奇怪,最近接到的案子,我們還沒去處理,那些小鬼就沒有了。”
和葉彌坐在操場的看臺上,徐功亮將案子逐一指給葉彌看,“幾個探員都反饋,住戶在現場看見過一個少年,是你這兒新來的法師嗎?”
“沒聽說。”葉彌神色淡淡的,眼睛望著遠處,一片空寂。
“你仔細看看,我總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徐功亮將手機端到葉彌眼前,逼的她不得不正視那一段監控錄影。
昏暗的巷子,走著一位孤寂的少年。他戴著帽子,帽沿壓的很低,看不清楚面容,衣著極為普通,步調泰然從容,不疾不徐,乍一望,疏朗清逸,彷彿瀟瀟山風從林間吹過。
眼看就要從監控正下方走過,無意間,少年仰起頭,朝監控望了一眼。眸光清冽,彷彿能透過螢幕,望進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