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商場的門開啟，絡繹不絕的人群湧進來，踩著明光可鑑的大理石地面，奔向折扣活動的店鋪。今天是週末。大人帶著孩子看新上映的動畫片，情侶們挽著手，開始一天的壓馬路之旅。
休息了一整晚的商場，很快人頭攢動，聲音鼎沸。
男子身穿黑色燕尾服、白色襯衫，頭戴黑帽，手持權杖，緩緩走在人群中。一個小孩子跑的太快，不小心撞到他。跟在身後的媽媽連忙將孩子扶起，一面說了句對不起。
男子停下腳步，寬大的帽簷下，是一張年輕而英俊的臉，他望著媽媽燦然一笑，彷彿春風拂面，“如果道歉有用，凡人怎會相信因果輪迴？”
媽媽愣在當地，“他不是故意的...”
男子依然面帶微笑，“你的頭頂正上方有一盞水晶吊燈，吊燈上有一百二十顆水晶墜子，每顆墜子的重量是九百八十克。從三十米高的地方墜落，可以砸穿人的腦袋。每個星期，工人都會檢查燈的吊環是否穩固，一百二十顆水晶，一百二十個吊環，每一個都要仔細觀察是否有裂縫。上一次檢查，工人著急回家，漏查了一盞燈，就是你頭頂上這盞。更巧的是，一顆吊環有裂縫，配套的水晶墜子正在往下掉。你聽見嗎？吊環碎裂的聲音，喀、喀、喀...”
媽媽忍不住抬起頭，七彩的光芒閃爍，一顆水晶吊墜突然崩落，流光溢彩，璀璨奪目。
“啊~~~”慘叫聲響起，媽媽來不及避讓，被水晶吊墜砸傷，血光四濺，當場昏倒。周圍的人口中發出驚呼，慌忙撥打電話求助。場面一時混亂無比，小孩子被人群排擠在外，不明白髮生什麼事，撓了撓頭，蹣跚著朝遠處走去，尋找媽媽的身影。
再過十分種，他就會離開商場，獨自走到車流湍急的馬路上。
這就是命數。一切看似偶然，偶然中暗含章法，就像命運三女神的金線，神明的樂章已經譜就，在不經意間，改變生命的軌跡。
“天衣無縫。”女孩子讚歎。
男子停住腳步，抬起純黑的眼眸望著她。
她有一頭漂亮的栗色捲髮，用絲帶束起，額前幾縷碎髮散落，映著白皙的膚色，顯得青春明媚，朝氣蓬勃。身上穿著白色t恤、淺色牛仔褲，t恤下卻是一件薄薄的看不出材制的緊身衣，斜背一柄半人高的長刀，刀身半露，寒光凜冽，蓄勢待發。偏偏的，她手中捧著一杯飲料，紙杯上印著卡哇伊的圖案，眸光慵懶，似乎背上不是刀，而是帶著一把提琴去度假。
“久違。”男子淺笑。
“是啊，太久沒有收拾你，性子都野了，敢在我的地盤上撒潑打滾。”葉彌咕嚕咕嚕的喝著飲料，嗯，有點燙。
“不必急在一時。”男子從口袋中掏出摺疊成花瓣形狀的手絹，遞給葉彌，“幾千年，難得遇見有著神族血統的人。不如坐下來，敘一敘舊。”
葉彌看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莞爾一笑，“是該敘一敘。”
“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裴肇。神族駕馭風雷水火之力，分為九大系族，萬年以前，天之涯，海之角，都是神族統馭，六界獨尊。”
“那都是過去了。”葉彌感慨。
“是啊，神族高高在上，怎會防備人族這種螻蟻般的生命。”裴肇照神情冷厲，“人族，本應安分守己侍奉，卻蠱惑神族，挑起九大系族的戰爭。那是天地的浩劫，地陷東南，洪水氾濫...神族死傷無數，死在自己打造的兵器下，死在同類手中。”
說到這裡，裴肇長嘆，“神族的繁衍極為困難，大戰傷及元氣，凋零之後，很難恢復曾經的盛況。幾千年來，我見過的神族寥寥無幾。連你這種成色的半神，都不想殺了。”
葉彌挑眉，“我聽過的故事，卻是另一個版本。神族與人族，與萬物，是並存的族類。
中國的神話上說，女媧照著自己的樣子用黃土捏人；西方神話中，上帝按照自己的樣子創造了人類。人的外貌與神最為接近。身體曲線、面部五官，越趨近黃金比例和三庭五眼，就越美麗。但人的形體只能無限接近這些值，而神，完整的擁有這些美麗。
人站在食物鏈的頂端，並不意味著人創造了動物、植物。同樣的道理，神站在食物鏈的頂端，也並不意味著神創造了人類。
神族幾乎無所不能，呼風喚雨，點石成金，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海捉鱉。神高高在上，卻並非無慾無求。數以萬年計的時間裡，神族奴役著人族。伏羲，女媧，防風，塗山…這些大神以自己的名字給供奉他們的人類標記，劃分成不同的氏族。人類需要定期祭祀，祈求神的庇佑，風調雨順。一開始也許只是供奉牛羊牲畜，後來漸漸變成活人祭祀，從孤寡老人到童男童女，數量從一人到上百人，再到上千人。經常在一夜之間，白骨滿地，流血飄杵。
哪對父母願意失去孩子？哪個妻子願意失去丈夫？反抗出自本能。但在巨大的力量懸殊面前，人族沒有勝算。
如果人不能殺死神，那麼神是不是能夠殺死神？
也許是為了爭搶地盤，也許是為了爭搶美麗的少男少女，氏族之間開始戰爭。戰爭的規模越來越大，為了儲存自己的領地，經常有一些小的氏族被吞沒。為了繼續享有祭祀和犧牲，神開始插手人族的戰爭，洪水，迷霧，火災，冰凍…也許是法術的效果不夠理想，也許是受惑於人類晝夜不停的祈禱，神族開始親自參與到戰爭中，最終，九大族系受到不同程度的重創，有的甚至徹底湮滅。
可是即便如此，人依然不夠強大，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
說到這裡，葉彌停下來，喝了一口茶，“聽說過普羅米修斯的故事嗎？宙斯將火帶離人間，普羅米修斯盜取聖火，因此被鎖在奧林匹克山上，每天被神鷹啄食內臟，永生永世，受盡煎熬。
類似的事情在我們的神話中也曾出現。
每個氏族都會挑選最美麗的女孩兒侍奉神族，她們美麗，聰慧，勇敢，善良。一個女孩兒蠱惑了她侍奉的神，神在她體內留下血脈，她的孩子也就成了能夠掌控風雷水火之力的半神之體。這些半神之體擁有比神族更加強大的力量，成為人族的戰士。正是她們打敗了神族。就像我，會打敗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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