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不由得抬眼看了看我,他又道:“坐啊,站著幹嘛?”
我緊攥起了手,做了個深呼吸,這時,十三開口道:“皇兄,臣弟今天還帶了個人來!”
“哦?”他低低地沉吟了一聲,稍有遲疑,放下了手上的書,身形微頓,我隨即屏住了呼吸,抬起頭,摘下了帽子,他轉身看過來的時候,我緊咬住了牙關,但還是難以控制顫抖不已的內心。
幾年不見,風霜已經爬上了他的臉龐,越發消瘦,然而那雙深邃的眼睛依然沒有改變,緊抿的雙唇雖不似以前的堅毅,但唇線的痕跡還是明顯的熟悉,唯一詼諧的是他蓄起的胡須,襯得他倒是剛毅了一分,或者說嚴肅了一分。
在對視而立的情景下,他緊攏起的眉頭,凝滯的眼神,微顫的唇角都悉數收入眼底,那張已經開始有些模糊的臉上充滿了不可思議和驚詫不已。
“寧兒!”他繼而起身疾走兩步過來,可是忽然又轉過話鋒,自言自語,“不,你不是,你是。。。”
他似乎已經認得出我是誰了,他沒有再把我當成是卓寧了,我是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呢。
“皇兄,臣弟先告退了,你們,慢慢聊!”
十三臨出門口還是向我投以一個眼神,似是囑咐我,要小心處理,我明白他的擔憂,也明白他的立場,只是希望我想太多了,事情或許會簡單得多。
待十三出去將門帶上之後,我鎮定地開了口,語氣已經是超乎我想象的平靜,“是我!我是蘇瑾!”
聞言,他頓時眉頭緊皺,眼神中透出一絲震驚和痛苦,緊抿的嘴唇顯得他異常的激動。可是下一秒,他卻霍然轉身,板直的脊背,一手扶著案幾,久久不語,也看不到他此刻臉上任何的情緒。
我忽然想起當年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場景,那樣的爭鋒相對。本來說好的不會再見,卻又一次被我這般的戲弄,他一定覺得憤恨難堪。
這樣想到,不禁為自己不顧一切的沖動感到了羞愧和難過,在長久的沉默中緊緊攥起手掌,試圖壓抑自己不堪忍受慚愧地想要逃遁的心緒。
“為什麼要撒謊?又為什麼要回來?”突然,他低沉地發聲,打破了久久的沉寂,也將我一下從繁複混亂的思緒中拉了出來,我猛然抬頭看去,他似是輕嘆一聲,直了身子,轉而看了過來,神情淡漠地沒有一絲溫暖,“朕不是說過,永遠都不要再回來嗎?”
他開口的幾句話,就這樣毫不留情地於我來說帶著無盡的羞辱,直直拋向了我,讓我無地自容,讓我在他面前潰不成軍。
我在心裡幾番沉浮,呼吸來來回回,想要開口卻又難堪不已。幾次看向他,始終不變的冷漠神色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他不是生氣,也不是恨,而是真的冷漠。忽然間,一股酸澀促然蔓延,我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更加錯誤地估計了形勢,我來的太錯了!
緊吸一口氣,當即便轉身幾步就拉開門沖出了屋子,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氤氳了整個眼眶,疾步走下臺階的視線也因此模糊,卻突然再一次緊緊收住了邁開的步子,所有的聲音頃刻間都停下了,只有一個聲音在腦海裡蹦了出來,我之所以回來是為了救胤禩。
所以,只是這一點屈辱就要逃避,就要前功盡棄嗎?
不是,不是這樣!
我簌然轉身折了回去,將所有個人的情緒全部收起,他還依然站在原地,只是淡漠的神情中卻隱隱透出一股複雜的神色,在看到我再次回到他的面前,眼中一時又有了波瀾起伏。
我沒有時間去探究他心底的思緒,緊眨了下眼,輕呼了一下,直直開口說道:“你不是問我為什麼回來嗎?我回來是因為八阿哥的事!”
話音一落,他眼中翻動的情緒突然波濤洶湧,眉頭也緊緊皺起,直道:“這跟你有什麼關系?”
“你答應過我,會放過他!”
“我已經放過他一次!”
“你!”
“更何況他觸犯的是國法,沒有情理可言!”
“法例再嚴,也不外乎人情,你何必非要這麼絕!”我緊跟著脫口而出,對於他的冷酷無情,我是這樣的陌生而亂了陣腳,直上前道:“更何況,你們是兄弟,是手足,你就不怕將來落得一個殘害手足的罵名嗎?”
“住口!”聞言,他“嘭”地一聲拍在了案幾上,眉頭深攏著看著我道:“朕不想與你糾纏這個問題,你若再替他求情,別怪朕對你不講情面!”
我緊吸了口氣,控制不住心中的急迫,道:“如果不是卓寧的原因,你至於對他這般淩辱踐踏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這麼做,根本就是你私心作祟,如果你執意如此,不僅是卓寧的在天之靈不會原諒你,你皇阿瑪不會原諒你,所有人都不會原諒你!”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