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後,我的生活又極富戲劇性地頃刻歸於平靜,彷彿一切都只是做了一場夢,轉眼醒來,發現整個房間只有自己一人。
出了天水閣,在園子的深幽小徑獨自漫步,腦子裡卻總是閃過零星的片段,一點點彙成一個個畫面,卻突然被兩個窸窣的聲音打斷。
“最近察覺了嘛,好像整個園子一下清靜了。。。”
“你不知道嗎?那位主失寵了,王爺回來後幾乎就沒去找過她!”
“這還沒嫁進來就已經這樣,那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哎,所以說咱們做女人的還是本分點好,都像她那麼沒規矩地胡鬧,遲早沒好果子吃!”
“也是啊,王爺的性子哪由得她那麼鬧,這回可是動了真格,只不過,人家怎麼著也是皇上冊封的格格,將來的側福晉,我想王爺也拿她沒法子吧?”
“呵,說不定王爺就是礙著她格格的身份才會遷就容忍她的,不是說這件婚事是她自個去求的皇上嗎?”
“啊?還有這種事?是不是真的?”
“這麼說的,應該假不了,不過想想這種事也只有這位主做的出了!”
“哎,好在那會是碰了壁,不然站錯了地兒,活該受連累的!”
“就是,其實說到底王爺最寵愛的還是西苑的,這回咱們可真瞧出來了!”
“恩,這些年可是風光不減,孩子都不知生了多少個,王爺不知道多疼八阿哥呢,再想想自己,真是。。。”
“哎,你盡說這些喪氣話。。。”
明明一段無關痛癢,擾攘耳際的對話,卻為什麼心底有針紮的感覺,還是連我自己都不可否認他跟年若瑤之間的感情,除了卓寧之外,也許他最在乎的就是年若瑤吧!
嘴角不禁微微揚起,不知是苦澀還是故作輕松,轉而抬步離開,出了圓明園。
一個人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只希望這條路可以沒有盡頭,可以走到天荒地老。也不知是偶然還是註定,竟然走到了這片楓林,只是景色雖異,記憶卻猶新。一步步穿過楓林,腦海裡開始一串又一串的畫面浮現在了腦海裡,初見在西湖,再見在雍王府,始終抹不去的是他青衫依舊的身姿和那眉宇間緊蹙的憂思,下了緩坡,便到了湖畔小築,抬頭看見匾額上因為風吹日曬而有些模糊的字跡,再走近看著有些風化的石柱,初次到此的情境歷歷在目。這裡幾乎承載了我所有的喜怒哀樂,一切的幸與不幸的遭遇。
抱膝坐在湖邊,看著這座亭子,所有的一切清晰而現,在這裡,我體味到了柔情蜜意,神仙眷侶,也在這裡,他第一次用劍指著我,跟我決絕地斬斷一切關系,在這裡,我失去了所有,生命,自我,一切都潰敗得不堪一擊,只為了求他陪我看一場終會謝幕的日落,更是在這裡,他親手毀掉了我最後的信任,把一切的誓言拋進風中,而那些卻是我在一次又一次的受傷,複原,受傷,複原的周而複始中努力積攢的最後的信心和希望,種種過往,有如恆河沙數,無論是我的大難不死,亦或是我的孩子,甚至是我的自由和命運,沒有一樣是我可以真正把控的,生命太過無奈,要想自己活得沒那麼辛苦,就要像淨緣大師說的滅心,只有將心中所有背負的包袱通通扔掉,我才可以簡簡單單地做回真正的自己,如果說手中的沙代表著過去的一切一切,我便將它們埋葬在此地,當我從這裡走出去的一刻,我已經是一無所有的蘇瑾,一個空空如也的沈如青!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裡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清風明月吹動起發絲和衣角,站在橋邊,面對如此良夜,如此美景,心情更是酣暢淋漓,一壺酒一點點喝光,笑意不禁漫上了整個臉龐,隨手扔出了手裡空空的酒壺,轉身邁開了大步。
走到了園子門口,不禁抬頭望著匾額上“圓明園”三個字,低頭微微淺笑了一聲,心情大好地邁步走進了府裡。
剛進門沒走幾步,一個匆匆的身影遂迎了上來,“格格,您在這呢,叫奴才好找”小順子有些喘,見到我又顯出一陣欣喜,“德妃娘娘差人來傳話,讓王爺明天帶著您一道去宮裡赴家宴!”
聞言,心裡閃過一絲驚訝,然而沒多問,便點頭應了聲,“好,我知道了!”
次日,坐在梳妝臺前,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洗盡鉛華的容顏,抹去眼角的妖冶,剩下白紙一般的純粹,一瞬間的晃神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那個偶然闖入這裡的稚氣和茫然,微微泛起一絲笑紋,拿起畫筆在眉梢眼角處輕描淡寫,淡的像水一般的清顏,告訴自己什麼都可以重新來過!不用去主宰世界,主宰歷史,只要主宰自己的命運就夠!
到了門口已見到他等在馬車旁,負手而立,頭微微仰著,似乎在尋思著什麼。
“王爺,格格到了!”一旁的小順子如是提醒道,他才回過身來,一時的波瀾不驚卻閃現出一絲亮光,愣了兩秒,隨後還是用他一貫平靜淡然的言語說道:“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