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後,我沒再見過他,他也沒再出現過,似乎整個世界又恢複了平靜,一如既往,每天重複著同樣的工作,再沒出過雜役房,外面的世界如何,似乎又都與我無關了,我又還只是我自己而已。
我不能說身邊的這些人到底好與不好,因為他們也只不過是習慣了宮裡的生存之道,這一點太過明朗,但是這樣的人卻絕不是值得相交的朋友,不禁感嘆自己,算來算去,身邊的朋友真的少的可憐,可以傾心相談的就更少了。
夜晚滿天的繁星看起來似乎也沒那麼明亮,散著淡淡的憂愁,一如我此刻的心情,靜靜地走在深宮的道路上,悽涼陰暗,沒有一點可以讓我覺得溫暖的氣息,不禁緊了緊衣襟,時值近秋,夜晚的風顯得有些涼,吹打著單薄的身體,忍不住地環起了雙臂,不經意地竟然路過了禦膳房,有多久沒來這了,似乎回來的這段時間也沒見過壽伯,在這裡,恐怕待我真心的也就只有他了。只是不知道,今晚他在不在?如此想著,便走了進去。
空空的點心房,看不到人的身影,稍稍環視了四下,也覺得寂寥悽清,以為沒人便打算轉身離開,就在這時,看見有人從裡間拿了些東西出來,看清楚,恰巧就是壽伯,有些驚喜地上前開口叫了聲,“壽伯!”
聞聲,他還是依然淡漠的表情抬頭看了過來,只道了一聲,“回來了!”
“是啊!”我微扯了下嘴角,也是應了一聲,走了過去,見他把東西放下之後,便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歇了歇,我跟著坐下,開口詢問道:“你近來身體還好嗎?還有沒有咳嗽?”
他抬眼瞄了我一下,淡淡地回道:“還好吧,人老了,也就這樣了!”
心裡暗自嘆了一聲,許久都是沉默,後來我開口問他,“壽伯,你是幾時進宮的?”
“十七歲就已經進宮了!”
“那這麼說來,你服侍過順治帝了!”一想,便有些驚嘆地問道。
跟著,他點了點頭,想起來順治這個人也夠痴情的了,為了一個妃子最後連皇帝都不想當,只可惜,有情人始終不能長相廝守,尤其在皇家,就更不可能。我想他到最後都會感嘆自己為什麼偏偏生在帝王家!如果人世間沒有這麼多遺憾,沒有這麼多錯過,那該多好!
他不是順治,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一生的追求,就算他真的肯放棄,那個人也不可能是我!
心中不免一陣酸澀,暗自舒了口氣,抬頭又問道:“壽伯,你在進宮前曾經有沒有喜歡過一位女子?”
聽我這樣問出,他的臉色頓時一陣愣怔,一貫的面無表情卻顯得有些詫異,眼神裡閃過的一絲像是勾起了曾經的記憶。我想每個人都有過曾經滄海吧!
許久,他嘆了一聲,隨後娓娓說道:“說起來似乎已經太久了,不知道她還在不在?”
“她?”一時驚疑,想來應該是壽伯的初戀情人吧!男人永遠記憶最深刻的還是初戀情人。
“誰沒有過去,只是視乎放不放得下,解不解得開了!”他又是嘆了一聲,卻令我深有所感,遂問道:“那你為什麼沒有娶她,而是決定進宮當禦廚呢?”
“很多事不是那麼簡單,既然你給不了她幸福,倒不如放她走,成全她的幸福!”眉頭不自禁地緊蹙起來,聽壽伯如此說到,可想而知,壽伯對那位女子的深情是如何了,如果那位女子知道壽伯對她如此真心,她是否會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呢?
可是女人一生所求的無非就是幸福這兩個字,我不是沒經歷過,其中滋味我自是很明白,可是我以為的幸福如今看來卻終究不是真的幸福,到底我該放棄還是繼續堅持。
回到屋裡,躺在床上,腦海裡卻不斷飄過壽伯所說的話,“既然你給不了她幸福,倒不如放她走,成全她的幸福!”是,既然我不能帶給他快樂帶給他幸福,倒不如就此放手,也好成全他,強迫他接受我喜歡我,只會讓大家都痛苦。是我太執著,太自以為是了,一味地強求埋怨,卻從沒有顧及過他心裡的感受,既然他忘不了心裡的她,那就不要忘記吧。想起以前的自己,可以為他犧牲那麼多,可以不去計較他心裡永遠佔據著一個她,為什麼現在卻不可以了呢?難道得到一些之後就會剋制不了自己的慾望,想要得到更多,甚至全部嗎?如果真要計較那麼多,我豈不是要跟全天下的人爭他的心?
我想我終究是深愛著他的,既然如此,我就不該再迷茫無助,只要他開心幸福就好,那麼我也會覺得滿足了,愛一個人不就應該這樣嗎?
深吸了口氣,望著寂靜的天花板,遂閉上了眼,別想太多了,還是睡覺吧!
這天收拾梳妝臺的時候卻意外發現他送我的那串手鏈不見了,我明明記得放在這個小木盒子裡帶回來了,怎麼會無緣無故就不見了呢?之前也沒什麼人進過我的房間,要是小偷,不至於值錢的不偷,不值錢的卻偷走!怎麼想都想不通,它竟然不翼而飛了。
別太著急,靜下心來好好回憶回憶,也許落在什麼地方也說不定了。想到最後在圓明園的那天,我還特地跟他說了手鏈的事,會不會當時不小心掉在了月榭居,當時只顧著說話,後來也沒檢查,也許真的掉在他府裡了。
這樣想著,便出了房間,朝乾清宮那邊去了,這個時間,他可能還在宮裡,問問他就行了。心裡剛思索著,迎面就撞見了小順子,心下頓時一陣驚喜,見是我,也似乎很驚喜的樣子,可能手鏈真的掉在了月榭居了!
還未等他開口,我便急忙問道:“小順子,王爺呢?他是不是讓你來給我送東西的?”
聞言,他一時有些詫異,愣了下,回道:“沒有啊,王爺只是告訴奴才讓姑娘去湖畔見面!”
恩?聽他這樣說到,還真是有些驚詫了,然而轉而一想,可能他真的找到了手鏈,要親手還給我吧!
“就現在嗎?”一時又有些為難了,我現在在宮裡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出去的,為什麼不直接送來給我,非要叫我出去呢?還未仔細想明白,小順子只道:“恩,奴才會帶姑娘出去的!”
“哦,那好吧!”沒想太多,反正去了就知道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