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的苦悶和沉痛只有在酒精裡得到了片刻的安寧,回到客棧已經有些晚了,一進門,神思還未清醒過來,就被掌櫃的叫住了,一時也不知什麼事,只聽他說道:“沈姑娘,這裡有一封信是給你的,你看看!”他這樣說到,我卻並未反應過來,只是茫然地接過,卻不見有署名,也不知是誰會寄信給我,很奇怪,但並未多想,便謝過掌櫃的,拿著信回到了房間。
一個人坐在桌前有些晃神地拆開了信封,拿出信紙,上面只有一首詩: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墉處處蛙,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
讀了一遍怎麼覺得有些熟悉,搖了搖頭,隨即突然驚醒,再仔細看清字跡,是胤禩的,而這首詩也是當年我們在熱河行宮的那個微雨的夜晚念過的,如今回想起來,才憶起當年的那段往事,其實也是平靜中透著安適,還記得那好幾個夜晚,我們挑燈夜下,他一點點講解下圍棋的方法,而我也是樂在其中。可是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他會寫這樣一首詩不遠千裡地送過來,他說了以後都不會再打擾我,而的確我們已有一年多沒有再見過面,如今,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寄來這樣一封信,知道他也不會毫無理由地去做一件看似沒有意義的事,除非他是為了。。。
對了,他一定是為了沈再山的事情,一早就知道沈再山跟九阿哥關系匪淺,兩人不是暗中勾結大發橫財,便也逃脫不了狼狽為奸的幹系,現如今胤禛前來廣州徹查賬目一事,他一定知悉情況,而他現在寄來這樣一封信也就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我幫他,確切地是幫九阿哥,如此更顯而易見,那本賬簿上很可能有九阿哥的罪證,如果賬目呈到康熙面前,想必九阿哥一定會受到責罰,即便康熙不會痛下殺手,但也不會輕饒,而八阿哥一向和那幾個兄弟關系很好,所以他才想著要我念及往日的情分幫他,然而又不能明著寫,就更不會署名,即便這封信不慎落到別人手裡,也只是一張廢紙而已,只有我才知道這首詩背後的寓意。可是,我卻很為難,胤禛一心要肅清貪汙腐敗,我們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賬簿,更是犧牲了一個無辜的性命,現在卻又要我親手去毀了這樣一個罪證,我怎麼可以呢?
只是我終究欠了胤禩太多,今生都無以為報,我可以為他做什麼,現在對他來說,這件事一定至關重要,如果我不幫他,就沒人會幫他了,更何況,只要清除九阿哥的賬目就可以,沈再山一樣逃脫不了罪責,總之他都該死。對了,就是這樣。
如此想著,卻又一時躊躇,賬簿一定在胤禛身上,想要拿到賬簿又是一件難事,而且胤禛現在這樣謹慎小心,疑心又重,要從他身上取得賬簿就更難了,我得好好想想辦法,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是一定要去做的。
梳洗了一番,徹底清醒了酒意,已是快到晚餐的時候,開啟房門剛好看見小二端著酸梅湯走到胤禛的房門口,遂上前問道:“這是要端進這間房的嗎?”
聞言,他點頭應道:“是啊!”
“那我幫你端進去,你去忙吧!”見我如此說到,小二遂覺欣喜,忙道:“那就麻煩姑娘了!”
“不用!”笑著接過了託盤,跟著便敲開了胤禛的門,走進去正見他拿著濕毛巾擦了擦臉,看樣子應該是才回來的,我順勢將酸梅湯放在了桌上,他隨手將毛巾遞給了小順子又是吩咐了一聲,“你先下去吧!”
“是!”說著,小順子便端著水盆恭敬地退了出去,於是我便上前一步說道:“才回來,先喝些酸梅湯解解渴吧!”
聞言,他看著我走到桌邊坐下,問道:“你回來很久了?都想通了?”
我只是微微笑了笑,盛了一碗酸梅湯,遞給他邊說道:“恩,你說得很對,是我”突然,我故作不經意地一不小心碗沒端住,將酸梅湯都灑在了他的前襟上,忙驚慌道:“對不起,是我大意!”
他頓時神色有些莫名,但並未開口怪罪,我忙故作慌張地抽出手帕,“我幫你擦幹淨!”說著便急忙替他將還未吸透水的前襟擦了擦,隱約摸到他衣襟裡側那本賬簿,心下頓時有些輕松,隨即便道:“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粗心,這湯水滲在衣服上都弄髒了,還是脫下換件幹淨的吧!”
聞言,他只抬頭看了我一眼,也沒多說什麼,只低聲道:“恩,好吧!”
隨後,我便從衣櫃裡取出另一套衣服,站在他跟前,替他小心換下身上的外套,整理衣服的時候裡面那本賬簿掉了出來,我看了一眼,便撿起放在一旁的書桌上,說道:“衣服等用了晚膳我就幫你洗幹淨,先換上這件吧!”
他瞥了一眼,便點了點頭。
衣服換好之後,我便重新央他坐下,這次小心地再盛了一碗給他,跟著便隨便問道:“對了,嚴大哥的事怎麼樣了?”
他喝著酸梅湯,見我問起,便回道:“我去了衙門瞭解了一下情況,已經跟兩廣總督交代過了,相信很快事情就會查清楚,你不用擔心!”
如此,心下遂輕鬆了一陣,點頭應道:“恩,那就好!”
他喝了幾口便放下了,重新抬頭看著我,說道:“你以後不要這麼沖動了,我不可能隨時都在你身邊提醒你,你要照顧好自己!”
頓時,我一陣無措,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我的心裡除了感動之外還有莫名的悽楚,他這樣關心我,而我卻要。。。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選擇,心裡遂泛起連綿的痛苦。隨後強忍住感動,抬眼看著他認真地點了點頭,從來都沒聽過他說出這樣關心我的話,雖然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句,然而在我聽來卻是從未有過的動聽,到底是我太缺乏別人的關愛了,一時間禁不住地熱淚盈眶,然而一瞬間想到賬簿的事,我又不能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