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轉身,往前去。
蘇芩扔掉手裡的紅紗籠燈,提裙抬腳,褪下那隻白綾高底兒鞋兒,狠狠的朝男人砸過去。
男人被砸中後腦勺,他頓了頓步子,轉身,垂眸看一眼那鞋,然後再看一眼那氣鼓鼓立在紅紗籠燈旁的小姑娘。
紅著眼,委屈極了。
斐濟彎腰,將那白綾高底兒鞋兒拾起,收入寬袖暗袋內,調笑道:“美人的定情信物,也是別出心裁的可愛呢。”說完,斐濟從腰間取下那根馬鞭,扔到蘇芩腳邊,“一物換一物,美人莫嫌棄。”
說完,男人竟又走了。
蘇芩一急,一瘸一拐的往前追兩步,“混蛋,我的鞋!”
男人走的不疾不徐,但卻很快就消失在了蘇芩眼前。小路泥濘,帶著濕雨氣,蘇芩只走了兩步,腳上素白的羅襪便被染黑,濕漉漉的貼在腳底,難受的厲害。
周圍又沉靜下來,樹影參差,寒風淅瀝,但蘇芩滿腔怒火的根本就感受不到什麼。她恨恨咬著一口小銀牙,彎腰將那馬鞭拾了,緊緊攥在手裡,露出一副惡狠狠的表情。
看她不抽死他!
……
蘇芩是坐夏達的馬車回去的。
她蜷縮在馬車角落,盤腿坐著,散開的裙裾如花般遮蓋住那隻未穿鞋兒的小腳。
夏達未察覺到什麼不對勁,只躊躇著開口道:“姀姀,物有類聚,人有相似。那項城郡王世子不過只是正巧與陸霽斐長的相像而已。你今日之舉,得罪了人,日後怕是……”
夏達說這些話,也是在安慰自己,抑制住那自項城郡王世子出現後,便止不住的心慌。
“夏首輔管的太寬了。”蘇芩慢吞吞的吐出這句話,掀開馬車簾子看一眼,道:“就到這吧。”
“姀姀。”夏達伸手,一把攥住蘇芩的胳膊,半張臉隱在昏暗馬車廂內,看不清神色,“姀姀,你得罪了項城郡王世子,這不是小事,像他那樣的人,定是個睚眥必報的。”
“所以呢?”蘇芩轉頭,看向夏達,滿眼嘲諷,“夏首輔的意思是要保我?那夏首輔想如何保我呢?”
夏達抿了抿唇,心口有些激蕩。
“姀姀,你嫁我……”
“夏達,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就算一輩子做陸霽斐的妾,也不會去做你的妻。”說完,蘇芩一扭身,甩袖就走。
夏達下馬車,跟在蘇芩身後,急急解釋,“姀姀,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我娶了朱麗月?那時候郴王相逼,陸霽斐咄咄逼人,我也是以大局為重,我也沒辦法。”
蘇芩臉上的笑更冷。
見蘇芩不說話,夏達滿以為是自個兒猜對了。他攔住蘇芩,正色道:“姀姀,你先嫁與我做平妻,待日後時機成熟,我就將朱麗月休了。我夏達這一世,只會有你一個人。”
蘇芩索性站住,她端著身子仰頭看向夏達,諷笑道:“我是殘花敗柳之身,夏首輔不介意?”
“不介意。”夏達立時道:“只要姀姀願意嫁我。”
蘇芩勾唇,語氣輕慢,帶著一股子嬌軟,說出的話卻刺人的緊。“夏首輔不介意我是殘花敗柳之身,我卻介意夏首輔,人盡可妻。”
尖利的話語,因著是蘇芩說的,更為刺穿夏達的心。夏達面無人色的站在那裡,搖搖欲墜。
蘇芩提裙,面無表情的繞過夏達走遠。
離蘇府還有一段路,蘇芩繞路去了城西。她站在陸府門前,怔怔的看著那塊布滿蜘蛛網的匾額。
曾經有多輝煌,如今就有多落寞。
失去了陸霽斐的陸府,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曾經囂張到不可一世的陸家人如今只得窩在一方小小破敗陸府內,連府門都不敢出。而姑奶奶陸春蓉攜趙嫣然,則腆著臉回了趙老爺的府邸。
趙老爺的兒媳婦生下一男胎,趙老爺不顧倫常,對其百般愛護。致使陸春蓉和趙嫣然在趙府更是沒有落腳的地方。
“吱呀”一聲響,陸府的大門被開啟,走出來一個挎著籃子的婦人。
婦人一偏頭,看到站在府門前的蘇芩,一臉喜色的上前喚道:“蘇三姑娘?”
“趙家大奶奶?”蘇芩神色奇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趙家大奶奶揭開蓋在竹籃子上的白布,道:“我來給陸首輔上點香。外頭風大的很,這香怎麼都點不著,所以我就進了門去。”
蘇芩看一眼那香,粉唇緊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