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告訴你?”溫夫人一聲冷哼,“本來準備誰也不告訴,我看他順眼,便告訴他。”
柳真也扶著腰出來:“難怪姐姐這些日子常去雞鳴寺。”
“誰是你姐姐。”溫夫人瞟她一眼,“懷個孩子就作天作地,誰沒懷過孩子似的。”
柳真也不計較,笑著說道:“謝謝姐姐打發人將雅雅出生時的襁褓送給我。”
“那日將溫瑜的找出來送到巴州去了,順便將雅雅的給你,她是福祿綿長的命格,能護著你和孩子,你這麼大年紀了,很容易難産而死一屍兩命。”溫夫人一仰頭,“天氣熱了,我那兒的窗紗該換了,換成薄透的青綠,院子裡的花換成牡丹,佛堂裡的檀香氣味太濃,雞鳴寺大雄寶殿中的檀香清淡。”
柳真忙道:“妹妹知道了,明日就差人去換。”
溫夫人扒開溫雅的手:“我還有句話,榮夫人做朋友還不錯,做婆婆,只怕是惡婆婆,你要當心些。”
溫雅愣住了,榮恪也有些發愣,溫夫人自顧昂然走了。
“母親一個人回去嗎?”溫雅忙問道。
“門外有侍奉的人候著。”柳真笑道。
溫總督看著夫人的背影搖頭,“玉娥懷孕後,寫信告訴了你母親,你母親捧著書信看好幾遍,看著看著哭了起來,哭著說自己要做祖母了。從那日開始,突然長大了似的,對柳真也跟以前不同,以前高高在上不搭理她,如今總跟她抬槓鬥嘴。剛剛我派人過去告訴她你回來了,她竟然特意過來,可見心裡惦記你了,估計也對榮恪好奇,想要瞧瞧他。”
“你父親誇贊榮恪,說這次戰爭多虧了他未雨綢繆,才能很快結束,戰場上少了許多傷亡,百姓少受戰亂之苦。我將這話告訴了夫人,夫人便對榮恪起了好奇之心。”柳真說道。
“言過其實,我沒有誇贊過他。”溫總督輕咳一聲,板著臉說道。
溫雅含著淚笑了,榮恪給她遞過帕子,她拭著眼淚道:“這一路上心中忐忑,以為母親不肯見我。”
柳真忙勸慰道,“雅雅放心,見過一次就有第二次。”又看榮恪搓著手坐立不安的樣子,笑對溫總督說道,“孩子們長途勞頓,讓他們早些歇著,有話明日再說。”
“雅雅自然住自己房中,榮恪住客院。”溫總督吩咐著站起身。
柳真笑道:“雅雅特意去了巴州,二人又一起來的,都住到雅雅院子裡去吧。”
溫總督瞪一眼榮恪,甩袖子走了。
柳真忙道:“去吧去吧,芳華和艾姑姑候著呢。”
芳華與艾姑姑打著燈籠在前領路,二人並肩在後,穿過重重院落,繞過曲折迴廊,一路上誰也沒開口說話。
溫雅的院子在總督府最深處的西北角,繞過後花園跨過蓮湖上的小橋,幾杆翠竹環繞,清幽的芙蓉花香撲鼻,進了院門繞過影壁,一幢雕廊畫棟的兩層小樓出現在眼前,一層是書房,沿著木樓梯上去,便是溫雅的臥房。
渴慕了一路,心猿意馬一路,真進了她的香閨,卻仰倒在榻上發愣走神。
“去吧。”溫雅拍一下他手,“去雞鳴寺瞧瞧去。”
榮恪一躍而起,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一口:“我去去就回,等著我。”
溫雅嗯一聲,笑看著他大步走出,臉上笑容消失。
聽到家人在這兒,便顧不得我了,我這一別故鄉八載,心中千般滋味複雜難言,不知是想笑還是想哭,身邊也沒個人安慰。
這次見到他後,並未提起過他的家人,老夫人的病帶給她的愧疚,榮夫人進宮以死相逼,但願他永遠不會知道這些,否則又要自責難過。
想起母親的惡婆婆之語,不由呆住,她身為太後,榮夫人都敢闖進去逼迫她遠離榮恪,日後真成了婆母,不知又會如何。
嘆著氣呆坐一會兒,起身一件件撫摩著屋中舊物,坐榻妝臺衣櫥,都陪伴過她許多年,沿著樓梯下去,撫過書架上的書,坐在書案前翻看以前的詩詞文章,新穎活潑卻略顯稚嫩,不由失笑。
一樣樣看過,直到晨光微曦,不見他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