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腳步放下她,擁她在懷中回身看去,天地間晶瑩剔透,如夢如幻。
“那就再看一會兒,看夠了再走。”他解下肩頭玄色的狐皮鶴氅圍在她肩頭,蹲下身開始忙碌。
她笑著東張西望,低頭的時候,他的手下已經堆起半人高的雪堆,好奇蹲下身看著,隨著他兩手靈巧得又拍又壓又捏,漸漸浮出兩個人形,然後雕出頭冠眉眼和衣裳的褶形。
一男一女,兩個披著鶴氅的人相依相偎,仰頭望向山間。
溫雅仔細端詳著笑道:“是你和我,我們兩個。”
他點頭笑道:“不是捨不得離開嗎?讓她在這兒替你看雪景,讓我陪著你。”
溫雅嗯了一聲,兩手捉住他凍得通紅的手,裹入鶴氅裡暖著,兩人依偎在一起,笑看著一對雪雕,榮恪在她耳邊輕聲問道:“好看嗎?”
“好看。”溫雅用力點頭。
榮恪聲音裡含了笑意:“我能說翟沖的雪燈和雪獅子很難看嗎?”
“翟沖很得意呢。”溫雅低低說道,“你悄悄跟我說,只你我知道就行。我們回去嗎?再不回去,他該找上山來了。”
他的手握住她腰,凝目看著她,低下頭唇貼上她唇,輕軟廝磨著低聲說道:“你捨不得山中的雪景,我捨不得你。”
“我也捨不得你。”她輕聲說道,“可我只能做到如此。”
“我知道。”他輕吮她的唇,“為了你,我會忍耐,只要隔一陣子,能這樣重賞我就已足夠。”
“我會的。”她攏起他的鶴氅,將他裹了進來,兩個人擠在一起,臉貼著臉緊抱著對方,許久分開,她解下他的鶴氅為他披了回去,手牽著他手:“我們回去吧。”
走得再慢,終是回到別院後門,柳真正站在門外焦灼張望。
二人的手忙忙松開,柳真迎了過來,皺眉對榮恪說道:“天都黑透了,再不回來可就打發人滿山找去了。”
榮恪有些緊張,就像是女婿看見未來的丈母孃,諾諾答應著。
柳真扶住溫雅,又對榮恪道:“再貪玩也要看時辰,以後留意些。”
榮恪一聽還有以後,忙忙說一聲是。
溫雅瞧著他笑,笑著小聲對柳真說道:“柳姑姑,別嚇著他了。”
柳真看看榮恪,鎮國公近些日子怎麼變呆了?扭過頭去忍不住抿著唇笑。
榮恪跟著進去,芳華迎了過來,微笑說道:“鎮國公請往前院離去,駙馬爺和翟統領正等著呢。”
榮恪看著溫雅的背影繞過重重回廊,直到看不見,滿心悵惘往前院而來。
翟沖瞧見他橫眉立目訓斥道:“雪那麼厚還上山,你的死活無所謂,太後可不能有丁點兒閃失。”
“我抱著上去揹著下來的,怎麼會讓她有了閃失?”榮恪理直氣壯看著翟沖。
翟沖瞪著他,指指他咬牙說道:“你簡直是臭不要臉。”
“榮二能讓太後有個好歹嗎?既然敢帶著上山,就不怕雪厚,這不全須全尾回來了嗎?”馮茂忙過來打圓場,“走走走,咱們喝酒去。”
“我還得帶隊巡邏,不能飲酒。”翟沖說著話大步跨出院門。
“我沒心情。”榮恪擺擺手。
馮茂氣了一會兒,搬小幾在廊下看著雪景自斟自飲。暈陶陶的時候,似乎看到榮恪的身影時隱時現,不知在忙些什麼。
天色矇矇亮的時候,溫雅走出臥房,就見腳下兩行雪燈蜿蜒向前,順著雪燈的指印走出大門外,石道旁原有的雪燈不見了蹤影,是惟妙惟肖的各種小動物,芳華一邊走一邊指點著:“松鼠,猴子,大公雞,熊,豹子……姑娘快看,還有兩只布虎……”
芳華突然不說話了,緊抿著唇指向厭翟車的方向。
翟沖正擰眉站在厭翟車旁,冷眼看著牆邊一堆支離破碎的雪燈。
溫雅想笑,忙忍住了,又想起帶著帷帽不用在意,笑著且走且看,每一隻小動物都看得仔細。
石道盡頭處上了厭翟車,挑起簾子向外望著,兩行雪雕的小動物延伸至重疊的院落,院落後依傍著玉樹瓊山,玉樹瓊山間淡墨勾就的亭子裡,一個人影正定定駐足,向山下眺望。
眺望著厭翟車越走越遠,直至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