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日後, 張淮進宮向太後轉達符鬱的邀請,說是有要事相商。
太後痛快答應,傍晚輕車簡從,來到同文館。
同文館依然有重兵把守,太後的車從大門進去,翟沖帶著一隊禁衛護送,另有柳真芳華和幾位女官,並薛明帶著幾位中官跟隨。
武成為保證太後安全,得烏孫皇帝首肯, 將烏孫武將全部隔離在後院,正殿只留著烏孫皇帝和幾位侍從,另有一位面容清矍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
溫雅徑直坐了上首, 扭臉看向符鬱。
符鬱面色蒼白,帶著些病容, 指著那位中年男子對溫雅說道:“這位是吳先生,我的人快馬加鞭, 把他從烏孫帶了回來。”
“吳先生?”溫雅哦了一聲,“是漢人吧?”
“是我在洞庭書院時的先生。”符鬱說道。
“吳惟應?”溫雅笑笑,“烏孫二皇子被發現失蹤後,你不是畏罪投湖自盡了嗎?”
吳惟應負手站著,肅然斂眸, 一派超然之姿。
“給先生定罪前,我依然保留對他的尊敬。”符鬱對溫雅說道,“且請先生坐下, 我與太後向他問話。”
溫雅說一聲可以,屏退眾人對符鬱道:“烏孫皇帝陛下先問吧。”
符鬱看吳惟應坐下,聲音平淡問道:“十年前先生給了我一封楚楚的書信,那封書信是假的吧?先生說楚楚過得很幸福,也是假的吧?”
“不錯。”吳惟應端坐著微仰著頭,坦然說道,“你既已回了烏孫準備爭奪帝位,又怎能一直惦記著一位殷朝女子?為師為了斷你的念想,不得已讓人假冒了曾楚的字跡,不得已告訴你她過得很好,這一句卻也不假,那陸適才在曾家做西席,暗地裡戀慕曾楚已久,他又有舉人的功名在身,曾楚跟了他,過得不會差。”
符鬱的手抖了起來,顫聲說道:“先生,楚楚在新婚之夜,被人放火燒死了。”
溫雅看向符鬱,原來他也不信是表姐放的火。
“果真?”吳惟應吃驚得搖頭,“不可能啊,怎麼會?怎麼會有這樣悲慘的事?”
溫雅沒有理會他,問符鬱道:“在烏孫皇帝陛下眼裡,你的這位先生是怎樣的人?”
“先生待我如父,我在洞庭書院六年,全賴先生關懷。且先生熟讀孔孟之書,心懷敦厚待人仁愛,他當年被迫逃亡到烏孫後,我爭奪皇位期間,先生曾多次在緊要關頭指點我,為我出謀劃策。我登基後想要拜他為相,可先生淡泊名利,甘願隱居幕後。”
“隱居幕後?只怕是以退為進吧。站在暗處把明處的對手都收拾了,再出任相國,甚至做皇帝。吳先生,我說的可對?”溫雅冷眼看著吳惟應。
“含血噴人。”吳惟應看著符鬱,“老夫一片丹心,唯天可鑒。”
“是嗎?”溫雅笑看著符鬱,“烏孫皇帝陛下可想知道自己在殷朝名聲如何?”
符鬱抬眸,溫雅微笑:“冷酷絕情,心狠手辣,令人聞之顫慄,我之前受傳言所誤,對你多有誤解,才設法試探你,而沒有直言相問。”
符鬱皺了眉頭,溫雅又道:“去年五月我朝發生一起命案,本是普通的案子,卻牽出了烏孫安插在殷朝的奸細,這些奸細的頭目名叫楚子都,是我朝定國侯府的庶子,其母乃是烏孫人,他招認說,他是烏孫二皇子的人,二皇子命他在殷朝各家重臣府上安插奸細,該拉攏的拉攏,該打擊的打擊。”
“我在國內尚自顧不暇,沒有餘力在殷朝安插奸細。”符鬱搖頭看向吳惟應,“這楚子都,可是先生的人?”
“老夫不認識什麼楚子都。”吳惟應斷然否認。
“行刺我朝鎮國公的吳天成呢?你也不認識?”溫雅問道。
“天成自作主張,為了替我主報十九年前的仇,帶人到了殷朝京城行刺鎮國公,回頭我自會懲處他。”吳惟應這次認了。
“吳天成既是你的人,那麼吳天壽呢?”溫雅看著他。
吳惟應一驚,溫雅一笑,“楚子都曾經招認,當年烏孫來人對他發號施令,卻不肯說出自己的姓名,他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看準那人好色,讓手下一名歌伎去迷惑她,那人對那歌伎十分迷戀,一來二去就告訴了她自己的姓名,說是姓吳名天壽。”
符鬱眼眸黯沉下來,冷眼看向吳惟應。
吳惟應忙說道:“不錯,是我在烏孫安插的人,但一切都是為了我主的千秋霸業,我確實默許天成殺了鎮國公,因為我不贊同與殷朝邦交,殷朝人狡詐,善於出爾反爾,我主勿要太過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