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笑看著她,沖著眾人一擺手,一大堆人瞬間散得幹幹淨淨,花亭中只剩了她與皇上。
說是考她,其實是閑談,只是談的話題甚廣,皇上字字珠璣,令她心生敬服,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用心誠懇作答。談話過後,皇上笑看著她說道:“女中君子,穎慧絕俗。你閨名叫做雅雅?雅雅跟朕回宮吧,朕會讓你盡情施展自己的才能。”
她怦然心動。
進宮當日冊封為宜貴人,賜居景福宮,六局的女官一撥一撥前來,麗妃靜妃惠妃都過來見禮,延平也專程進宮相見,黃昏的時候,兩位尚寢來了。
一個開啟手裡繪著彩圖的冊子,一個開啟錦盒拿出幾對小人兒,二人一個說一個比劃,她聽得面色雪白一身冷汗。
兩位尚寢走後,景福宮安靜下來,她拽著柳真的手進了內室,惶恐說道:“柳姑姑,我害怕。”
柳真漲紅著臉:“我也不懂啊,不過姑娘別怕,洞房花燭,不都是那麼過來的嗎?”
夜裡就寢時,皇上還沒有過來,溫雅抱著布虎窩在床上,盼著皇上今夜都不要來。
從江寧到京城,乘龍船沿著運河北上,一路上皇上不停召見隨行的大臣,每到一個地方都要登岸體察民情,隨後召見地方官員,十分繁忙。
皇上沒有帶她同舟,只是常打發崇福來她的船上給她送幾本書,讓她看完後寫下心得,再由崇福呈給皇上,皇上批註後再送還給她。一路上只見過皇上的字,遠遠看到過皇上的身影,沒有見過面。
想到今夜裡突然要像兩位尚寢所說那樣裸逞相見,她緊張得揪心。
果然就遂了她的願,那夜裡皇上沒來。
三日後,皇上來了,黃昏的時候進來的,微笑看著她,溫和說道:“太子五歲了,明日開始進榮華殿讀書啟蒙,缺一個伴讀,宜貴人去吧。”
溫雅一愣,皇上笑道:“太師乃是當世大儒方貽直,其餘幾位少師,都是朕精心挑選的大才,他們會根據雅雅的才學制定功課,三年之後,你定能不負朕之所望。”
能夠師從方貽直,溫雅想都沒敢想過,她喜出望外,連忙點頭答應著說好。
皇上又問過她這幾日讀的書,看了她寫的幾篇文章,說一聲很不錯,並指出其中幾處小謬誤。又跟她說起一路所見所聞所思所想。
秉燭談至夜半,柳真進來問可要安寢,皇上說聲再等等,藉著燭光歪頭看著她,臉上的微笑消失,眼眸中多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心裡咚咚咚得像是有人在擂大鼓一般,低下頭往後退了幾步。
皇上輕咳一聲:“尚寢來過了?”
溫雅蚊子哼哼一般,低低說一聲是。
“害怕了?”皇上和氣問道,微笑又回到臉上。
她緊咬了唇,不知道該說什麼。
“朕是癆症,活不過三年。”皇上看著她,“宜貴人知道吧?”
溫雅沒說話,皇上笑笑:“朕讓崇福漏話給溫瑜的。”
溫雅點了點頭。
“朕身子不好,有心無力。”皇上自嘲一笑,“所以,你不用怕,只管安心讀書就是。”
溫雅惴惴看著皇上,覺得該說幾句話安慰皇上,可是說什麼呢?
“朕不需要安慰,為了多活幾年,讓昕兒再長大一些,朕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皇上目光變得深沉,站起身走向她,伸出手捋過她腮邊一綹碎發,溫和說道,“睡吧,明日還得早起進榮華殿讀書。”
皇上走了,她聽到崇福說擺駕臨華宮,臨華宮當時是麗妃的住所。
她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