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與關留旺有奪妻之恨的秀才,一直與他聯名告狀,告到知府衙門遭到知府大人申斥責打,並被關家以老孃性命相威脅,忍辱在和離書上摁了指印後,心灰意冷放棄報仇,變賣了家産帶著老孃遠走他鄉去了。
張阿生軟著腿跪趴在地上,絮絮叨叨把他的事和尹秀才的事說了一遍,溫雅坐在簾後耐心傾聽,他說得顛三倒地,溫雅卻理得明白。
張阿生好不容易說完,伏在地上哭了起來,哽咽著說道:“草民錯了,草民不告狀了,草民不自量力,草民這就回城隍廟要飯去。”
“起來說話。”簾後傳來一個和氣的聲音,聲音比早起山間唱歌的鳥兒還要好聽,太後竟然不是老婆婆?而是個小姑娘?張阿生驚得抬起頭,看不清簾後的容顏,只能看到一道端坐的窈窕身影。
“起來吧,你放心,我會為你住持公道。”太後說道,“你能不畏權貴,千裡上京告狀,很難得。就別回江寧了,留在京城,給你個差事做。”
張阿生沒敢起來,頭搖得撥浪鼓一般:“草民只想做農夫,草民還想娶媳婦,草民不想做太監。”
太後嗤一聲笑了,珠簾旁邊側坐著的那位威風凜凜儀表堂堂的男子站了起來,隔著簾子拱手說道:“張阿生性情倔強一根筋認死理,倒是入了臣的眼,太後許他給臣做個親隨。”
“好,秦義機靈,讓秦義多教教他。”簾後那個好聽的聲音說道。
張阿生頭依然搖得像撥浪鼓:“草民只想做農夫,草民還想娶媳婦,草民也不想做親隨。”
榮恪不由也笑,和氣說道:“願不願意做親隨先擱著,你得跟我回江寧辦案去,你不跟著我,就沒法還你公道,不還你公道,你要不回那幾畝地,還是做不成農夫。”
張阿生這才沖他磕了個頭:“那就多謝這位大哥。”
羅禦史在一旁提醒說是鎮國公,張阿生又磕頭道:“多謝這位公公。”
張阿生走後,榮恪看太後依然忍俊不禁,笑道:“太後說得對,確實得讓秦義好好教教他。”
太後面容依然倦怠,只是心情好了很多,微笑對他說道:“鎮國公去趟江寧,做一名微服欽差,可行嗎?”
榮恪說行,溫雅氣憤說道:“到了江寧後,暗中仔細探訪搜羅關家罪證,回頭上摺子給我,我要嚴辦。他算什麼?敢妄稱是我的舅舅,一人得道雞犬昇天,我尚處處律己,她們倒先橫行上了。”
榮恪斟酌著緩聲問道:“若是事涉溫大人呢?”
她遲疑了一下:“事無巨細,都告訴我。”
“臣明白太後的意思。”榮恪點頭,“臣到江寧後,會相機行事。”
溫雅嘆一口氣:“看到羅禦史這道密摺,我竟煩憂得夜不安寢,我是不是太無能了?”
“太後處置國事舉重若輕,怎麼會是無能?只是家事上輕不得重不得,是以煩惱。”榮恪說道。
“我本來想要再拖上一拖,或者先打發人向我父親問話,剛剛那一陣眩暈,倒讓我想明白了,我不能壞了身子,更不能為家事耽擱了國事,就拜託鎮國公了。”說著話想起他溫暖堅實的懷抱,溫雅緊抿了唇。
她眩暈的時候,軟玉溫香抱在懷中,看她臉色蒼白氣息虛弱,竟不捨得放開,翟沖那麼一喊,他回過神想要放開時,她卻揪住他的袍袖不放,她緊緊靠在他懷中,輕喚著他的名字,她說,榮恪,你幫幫我。
“太後放心,臣定竭盡全力。”榮恪說著話站起身,“太後臉色倦怠,請回宮歇息。”
溫雅嗯了一聲,面無表情看著他說道:“有鎮國公幫著我,我又可以夜夜安枕了。”
至於靠著他揪著他袍袖叫他名字的事,溫雅想說是自己頭暈犯了糊塗,想跟他說忘了吧,就當沒發生過。
想來想去,還是別再提起為最好。
打定了主意再不提起,可夜裡卻做了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