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明白過來,笑說道:“我愚鈍,這會兒才明白,太後聖明,鎮國公才是聰明絕頂。”
榮恪看向太後,帕子掩了口鼻看不出喜怒,連忙放下大拇指說道:“臣興奮之下一時口誤,說錯了話,請太後恕罪。”
溫雅放下帕子,微笑著和煦說道:“這是延平家中,不在宮裡,說話不妨隨意些,聖明和聰明絕頂不都是一個意思嗎?我倒覺得,聰明絕頂聽起來更受用。”
榮恪不由笑了,拿起銀箸說道:“馮茂愛吃,公主府的廚子定是廚藝不凡,臣餓得厲害,能動筷子了嗎?”
溫雅拿起銀箸先夾一顆素丸子,示意開宴。
宴罷,溫雅在東偏殿單獨召見榮恪,先對他說道:“我已傳旨下去,命各地官府尋找呂太昌,就是不知道何時能有訊息。”
榮恪忙道:“臣有一些江湖朋友,他們訊息靈通,臣也會拜託他們幫忙尋找。”
“那再好不過。”溫雅微笑著朝窗外看了一眼:“翟統領只許我出宮三個時辰,眼看就要到了,楚少春毒殺何五兒的案子巧合太多,其中疑點改日再細說,背後究竟有無隱情,需要楚少春開口才行。既留著秋後處決,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可以慢慢詢問。”
榮恪說一聲是:“臣已命人嚴加看管,免得有人做手腳。”
“鎮國公做事周密,讓我很滿意。”溫雅點頭以示嘉許,“你肯費心給錢文生出路,我更是滿意。還有一事……”
太後頓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右手捏一下左手手指,輕輕吸一口氣才又開口:“你讓他投靠的巴州參將溫瑜,是我的哥哥,一母同胞的哥哥。”
榮恪有些吃驚,忙說道:“因為有共同的朋友,我和溫參將一起喝過兩次酒,早知道是太後的哥哥,就該敬而遠之。”
溫雅語神情輕松很多,笑問道:“哥哥在巴州,有了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嗎?”
“溫參將的朋友很多,有軍營裡的,也有地方上的。聽說開頭只是個從六品,職銜低不說,還受排擠,難訓的兵都給他,沒想到溫參將十分厲害,竟將那些痞兵煉成了勁旅,如今在巴州軍營中很受器重,已升任五品將軍,聽說還有姑娘專程到軍營裡去,給他送繡花帕子衣衫鞋襪什麼的。”榮恪看出溫雅很關心這位哥哥,卻不知道哥哥的近況,就說得盡可能詳細些。
“哥哥性子魯莽,我進宮後,他因為家事惹惱了父親,被脊杖三十,打得皮開肉綻,沒養好傷就把他送走了,原來是送到了巴州軍營,巴州軍營的霍將軍原來是我父親的部下,對父親言聽計從,估計是有意折磨歷練他。”溫雅嘆一口氣,“哥哥負氣之下,不理父母,連我也不理了,我竟無從得知他身在何處。離開江寧前那一夜,我還跟他大吵一架……”
原來太後還會跟人吵架,榮恪心想。
溫雅驚覺說多了,看向榮恪無奈笑笑:“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我孃家也不例外。今日跟鎮國公說起這些,是我唐突了。”
榮恪忙懇切說道:“臣看得出,太後十分牽掛兄長,臣能在無意中讓太後知道兄長的訊息,臣心中十分高興。”
溫雅低頭默然片刻,揚起臉問道:“你對錢文生,為何只施臀杖不施脊杖?”
“脊杖太過兇殘,打手力道稍有偏差,打下去非死即殘,錢文生罪不及此,是以臣只是薄懲教訓。”榮恪說著話,想起太後剛剛提起溫瑜被脊杖三十,抬眸看向太後。
“是了,該寬則寬,當嚴則嚴。”溫雅點頭,“既是刑名之道,也是為政之道。”
榮恪恭謹答道:“太後所言甚是。”
薛明在外探頭探腦,溫雅笑道:“時辰差不多了,催我回去呢。”
榮恪看一眼漏刻,連忙說道:“臣會盡快找到呂太昌,請太後放心。”
太後說一聲好,榮恪站起身,從衣袖中掏出一張摺好的紙,擱在旁邊高幾上:“這是楚少春供述罪狀的時候,臣寫下來的疑點,給太後看著解悶。”
溫雅又說好,榮恪告退走出,走幾步頓住腳步:“臣會經常從朋友那兒,打聽一些溫參將的訊息。”
“多謝鎮國公。”太後的聲音輕而柔和。
榮恪抬眼望過去,太後正看著他,目光中含著雀躍與欣喜,臉上帶著明媚的笑意。
那樣的眼神和笑容,讓榮恪一瞬間有些恍惚,彷彿眼前的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後,只是一位十九歲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