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一次下山,子夜都興奮至極。
畢竟是比這山中的野居更大的地方,子夜的期待從去年一天天的累積,直到一年過後,盈滿於懷。
而每一次的時間,都是上元節。
上元節,人間浴佛祈神。
人間的煙火,對於子夜來說,便是一年之中宛若仙界一般的存在。
次日此時,子夜滿懷著欣喜,隨著玉塵下山而去。
此時的山中,正是杏花爛漫,翻飛落下的花雨之中,兩人相伴下山而去。
到了山下,已經是黃昏,兩人簡單在小酒樓用過晚膳。
此時鎮中正是喧鬧之時,這鎮子並不大,但是在子夜看來,已經是最繁華之處,不肯放過每一個角落。
街道向貨色兩邊延伸,始終延長到鎮子外較安靜的荒野,鎮中飄著碎碎的柳絮或飄花,伴著各色的天燈彼此相映,深巷子之中有酒肆飄來酒香,將整個鎮子都印染得醉意朦朧。
街上仍是行人,有挑擔趕路的,有駕牛車送貨的,有趕著毛驢拉貨車的,有駐足欣賞河邊風景的。以四處架上花燈的橋河為中央,兩邊的屋宇星羅棋佈,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
殘雲如席,捲起鎮裡鎮外的煙塵喧譁,潺潺的河水貫穿於鎮子之間,河水之上,著上身的船伕不懼初春的嚴寒,架著一葉輕帆,載著自家的田禍,吆喝著慢慢劃去,河邊木樓之上,有半倚在娼妓門前,帶著妖媚微笑的豐腴少女,嬌顏之上還帶著未褪去的酒意......
在鎮中四處遊走之後,子夜不停的問這問那,玉塵也不煩她,細心溫柔地解說著,直到子夜逛得累了,玉塵照例,來到背向人跡之地,用了個法術,帶子夜躍上了鄰鎮海邊的一處斷崖。
這是漢水入海之處。海平線把眼中的世界分割上下,上面是即將墜落的夕陽,光芒從那根線的兩邊擴散。一切連同呼吸著的空氣,都染上了霞紅。
子夜跟著玉塵在崖邊坐下,海風不大,剛好將玉塵墨綠的廣袖吹開,幾縷散開的髮絲在風中縈舞。
子夜看向身後的萬家燈火,有些祈天燈已緩緩升起,她從沒見過這般美麗的景象,小時最美的漁燈,也不過數盞。不及眼前的萬分之一。
身邊靜坐的玉塵始終看向海面,思緒放遠,子夜感覺到他的沉默,便看向他,玉塵睫毛纖長,落日的餘暉撒滿了他的臉龐,落在了睫毛上,哥哥是她見過最標緻的人了。
“哥哥,你在想什麼?”子夜目不轉睛的抬頭看著玉塵哥哥的臉龐,生怕錯過了一秒。
“想一個故友。”玉塵看著遠方,幾百年了,這人間依舊如此。
這四五年裡,子夜從未見哥哥與他人有過來往,不免得好奇。“我能知道是哪位故友?哥哥想他,為何卻不去見他呢?”
“我一直在見他都路上。”玉塵的視線從未從海上移開。
不知為何,子夜感覺一向溫柔的哥哥,在此刻顯得好生落寞。她也不知該作何安慰,只將頭靠向玉塵哥哥的膝蓋“也許那位故友正山河跋涉,向哥哥走來呢。”
夕陽的渲染漸漸迴歸給了黑夜。身後萬千燈火升起,數以千計的祈天燈錯落隨海風向著大海飄去。
子夜激動的起身”哥哥,你看!”然後指著入海口明亮若另一道夕霞的千燈。“哥哥,你說,它們中有沒有我阿爹阿孃的魂靈?”
玉塵起身也看向身後的燈火,卻沒有答她。
“哥哥,你說,子夜若是有一天死去,也會變成天燈嗎?”
玉塵終於說話:“子夜還小,若是有一天升道,便不會死去。”
“萬一子夜沒有怎麼辦?”
玉塵加重了聲音,“不會。”
子夜眼睛雪亮起來,她雖然不知道情歡之事,但是不知為何,自從她見了大紅的花轎伴著兩行喜夫,鑼喧鼓鳴地撒著喜錢在一片道賀之中轉入下一個巷口。
玉塵仔細地解說著,這是人間婚嫁,轎子中坐的事新娘子,行過此禮,那女子便與男子此生不分離。
子夜心中想著,那如果她和哥哥也做了夫妻,她便可以和哥哥永世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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