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生開口唱,燕丹善養士,志在報強嬴。招集百夫良,歲暮得荊卿。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我這眼淚就下來了。”
道隱笑著說:“我可不知道,師妹你這樣多愁善感,當年山南斬匪三十七人,你可是眼睛連眨也沒有眨一下。”
“也許是年歲大了,總會想要留住什麼,”巫懷慕說,“燕丹和荊軻的故事,總是讓人為之動容。”
“我還要去當差,改日再敘。”
與巫懷慕拜別,道隱一次也沒有回頭,他心裡泛起了嘀咕,燕丹、荊軻,巫懷慕到底有什麼不能對自己說的,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可以暗指自己與主子,但是也可以暗指自己和瑤……
被發現了嗎?
應當沒有,不然巫懷慕不會這樣小心謹慎。
巫懷慕此舉是要給自己提個醒,道隱心懷感激,卻也覺得頭頂猶如利劍倒懸。
主動提起要查此事的,除了衛永昌,不會有別的人。
看起來衛永昌已經起了疑心,自己該多加小心才是。
甜蜜的愛戀從心頭散去,被更多複雜心情佔據。
有愧疚,有羞恥,他是主人的影子,卻偷了主人的妻子,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攜手背叛,做出那為人世間所不齒的勾當。
卻也有悲憤,有不甘,原是天上龍也做的了地下泥,深仇大恨,國仇家恨,自己從前被蒙在鼓裡,對仇人之子言聽計從,就算自己知道了真相,依然要對仇人之子言聽計從,宛如鐐銬加深,讓他喘息不過來,烈日當空,又讓他幾乎無所遁形。
“這些東西,你給聖上送去。”智伯瑤把道隱叫到自己宮裡來,詳細地囑咐他。
給衛永昌送東西是假,與道隱見面是真。
左右已被屏退,智伯瑤看四下無人,指尖從道隱臉上劃過:“不過一天不見,我想你了。”
道隱捧過智伯瑤的手,在她手背上親吻:“風緊,小心。”
聽到這四個字,智伯瑤心中警鈴大作,她四下望去,並未察覺有其他人靠近,急忙攥緊了道隱的手:“他?”
“嗯。他起了疑心,在調查輔食丸。”
“怪我,捨不得丟了瓶子,惹下大禍。”
“這不是你的過錯,只是今後……”
智伯瑤眼裡閃動淚花:“只是今後你我二人再要見面,可就是難如登天了。”
道隱急忙用手幫她揩了眼淚:“來日方長。”
“抱歉讓你看了笑話,”智伯瑤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身處囹圄方覺自由可貴,從前不知能自由自在地笑,說自己想說的話已經是莫大的幸福,而今戰戰兢兢無履薄冰,都是自己做的孽,有時我在想,不妨索性跟他坦白了去,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伯瑤,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站在你這邊。”道隱握住了她的手。
生便生,死便死,過慣了受苦日子,若真能自由自在又何妨,他早就死了,從成為暗衛的第一天就死了,金錢名利聲色犬馬,對道隱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他別無所求。生平第一次嘗了情慾的滋味,他已經知足。
“可是,我轉念一想,不能那樣做,”智伯瑤苦笑,“依照他現在的性子,我若是跟他坦白,他決計不肯輕易放過我們,不會讓我們活的痛快,就算死了,也會折磨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