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是個讀書人,讓著你。”那店夥計拍拍桌子瞪大眼睛恐嚇道,“別多管閑事!”
這一瞪眼,又出問題了,道隱察覺這人不僅鬍子是假的,臉皮也是假的。
“我若是偏要呢!”衛永昌正對上那店夥計的目光,有些奇怪,這樣清澈無邪的眼波,是從一個男人身上流轉出來的。
那店夥計也不怕,慢慢悠悠地把李九翻過來,摸出一把鑲了寶石的匕首,揣到自己袖子裡,開溜。
“道隱!”衛永昌無論如何也不會容忍一個賊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囂張。
兩人纏鬥起來,衛永昌也加入了戰局,店夥計武力雖高一時分身乏術。
衛永昌主僕二人不斷交換目光,確定戰術,面前這人身法詭異,似女子一般輕靈,又有著超越女子的力道。
遠處趕來一隊官家人馬,策馬直奔這邊而來。
“這下,你跑不掉了。”衛永昌成竹在胸地說,本來是為民除害的一件事,他莫名感到趣味,也許貓捉老鼠,困獸猶鬥的擊殺總是讓人感到亢奮。
店夥計看著遠處官家人馬愈來愈近,突圍心切,一時間亂了陣腳,攻擊速度慢了下來,一念之間,身形遲滯,身上添了兩道傷口。
“慢著。”店夥計突然停手,身體裡發出本不屬於男子的聲音。
如山間流淌的清泉,一塵不染,緩緩地從岩石上拂過,裹挾著明月光而去,清冷,有力。
衛永昌愣神,抬手示意道隱停下。
面前那店夥計揚手,把整張面具揭下,露出一張精緻面龐,別的沒記住,一雙眼睛很大,眼角上揚,很有些英氣:“我名智伯瑤,請公子放我一馬,來日定當報答!”
她說的那麼篤定,簡直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命令。
此後許多天,衛永昌一直徹夜難眠,又不是沒見過女子,那時怎會鬼迷心竅就把人放跑了呢?
“公子,您不必自責,是這匪徒過於狡猾。”道隱安慰。
衛永昌笑笑,是她過於狡猾?還是自己失了心智?
誰也不曾料到,只因這一次邂逅,早就鋪墊下兩人往後糾纏不清的悲劇。
“晦氣!晦氣!”這頭智伯瑤逃出生天,換了身幹淨衣服往山上走,不知那個白臉公子什麼來頭,之前調查竟沒有得到相關情報,害自己亂了陣腳,不過那又有什麼所謂呢?只不過露一張臉就把他迷得七葷八素,果然這世上的男人,除了師父,都是廢物。
還沒登頂,智伯瑤老遠就看到頂峰一襲白衣飄飄,提起自己的裙擺跑了過去。
那人是她的全部,是師長,是義父,她的一顰一笑如果不是對他,那麼笑都是一件浪費體力的事情。
“師父!你怎麼在這?”
風不大,連他的衣角也不曾吹起,方無隅只盯著自己手中的書頁,並未抬頭:“伯瑤,你又去哪裡惹事了?”
“哪有惹事,師父你總是這樣,我已經十七歲了,可不是小孩子了!”智伯瑤氣鼓鼓地說道,世上沒有什麼人,沒有什麼事能讓她生氣,除了一人,這人名叫師父。
“前兩日,聽說未央和成漢邊界發生了一起劫案,不知伯瑤你知不知道?”
智伯瑤眼珠子一轉,抵賴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邀功似的從袖中掏出那把花哨匕首:“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師父!”
師父,聽說這匕首兩個湊做一對,等我把另一個拿到手,我們一人一柄。
方無隅搖搖頭,重重地合上書本:“為非作歹打家劫舍?”
看著是真的動怒了,智伯瑤被吼的多了,反倒不害怕了,她大著膽子可憐巴巴站在一旁,小聲辯解著:“那根本不是商隊,那本就是一夥匪徒掩人耳目之舉,我這叫大義凜然為民除害!”
“胡鬧。”方無隅撫摸著書脊,眼睛望向別處,不過三十出頭,他看著很年輕,側臉如同刀斧雕刻出來的一般俊朗,青色的胡茬給人以可靠的感覺,長眉入鬢,劍眉星目,只是眉頭間堆出了一個川字,讓人忍不住想要撫平。
智伯瑤上前去,伸手,卻又縮回來轉而給他捏肩:“師父,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師父您說!”
“去保護衛永昌,讓他一路上免受不必要的麻煩。”
智伯瑤一張小臉拉了下來:“那個家夥?”
“去吧。”
方無隅向來寡言,丟下這話,便負手離開了。
智伯瑤看著他離去,卻只能用自己的目光追隨,從記事以來,見到最多的,不是這個背影,讓自己夢裡哭了好幾回的只有這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