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先拿起了第一份,四府知府聯名申請興修連通蘇州、松江、常州、鎮江四府官道,需要支撥銀子六十萬兩的票擬,淡淡的問,“小苑,這份票擬為什麼拒絕?”
小苑看了看票擬說,“四府之間本來就有官道,為什麼還要修?四府的官府分明是借修路之名,行斂財之實。”
方原將票擬放了,緩緩的說,“所謂要想富,先修路。只有道路通暢了,商品貨物的運輸成本才會降低,各行各業的商人、僱工流動才更加順暢,那些在窮山溝裡的田地才能發揮更大的價值。四府原先的官道我走過,年久失修,而且也不是直線距離,若從鎮江府到松江府繞的路太長了。修一條直通四府的官道,也是勢在必行。”
小苑吃驚的說,“公子,這可是六十萬兩銀子,總督府的銀子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東花一點,西花一點,就沒多少了。”
方原看了看票擬,笑著說,“誰說修路就是花銀子?隋煬帝修了京杭大運河,方便了南北的漕運不說,過了一千年,歷朝歷代都在收過路費。你說花上百萬勞力修這條京杭大運河,是虧還是賺?”
他將票擬擺在了小苑面前,繼續說道,“所以啊!這條路還真要修,不僅要修,還不止修四府的官道,再將杭州府、湖州府、嘉興府這些江南最富庶的州府,和大運河的航道全連在一起,直接修一條連通七府,大運河的官道吧!”
他突然丟擲這麼個大手筆的基建方案,小苑心疼的是總督府私庫的銀子,吃驚的問,“公子,這,怕是需要兩百萬兩銀子吧!”
方原淡淡的說,“我會安排錦衣衛在沿途設關卡,徵收過路費。以這七府之間流通的商品貨物量,每年收個十萬兩銀子,十來二十年也就回本了,再之後就是白賺的。”
小苑這才恍然,他打的主意是仿效京杭大運河,由官方收取過路費來衝抵基建的成本,忙重新擬定了批覆的公文。
方原又舉起第二份,關於江南大學堂申請特許戶籍在鄉村的學子、或是城裡的白丁人家入學費用減免八成的票擬,問道,“這個票擬,為什麼拒絕?”
小苑看了看說道,“那些鄉村的百姓,城裡的白丁,有銀子就來學,沒銀子就不要學,為什麼要減免?”
方原緩緩的說,“小苑,減免學費是為了讓更多的百姓,不識字的白丁都能識字,學習,才會知大道,明事理。”
小苑不服氣的反駁說,“孔子有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只需要照官府的政策去做就行了,何必令他們懂那麼多道理?”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孔子的這句話該怎麼斷句,怎麼解釋,是提倡愚民政策,還是提倡仁德愛民。幾千年來那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完全是根據統治者自己的需要,隨意的解讀。
方原也不想去追究孔老夫子的原話到底是出於什麼本意,但愚民政策的優劣是一目瞭然。優點是將老百姓當豬來養,可以保國基長存;但缺點也顯而易見,嚴重遏制了民間的想象力、創造力。
中國封建社會無一例外不是實行的愚民政策,就是1的社會精英階層統治著99只會幹活,沒有思考的愚民。
在沒有外來侵略的環境下,這種金字塔型的愚民政策或許是管用的。但若遇上外來的強敵入侵,這種愚民模式的弊端是顯而易見的。只需要打垮在金字塔頂端的精英階層,餘下的百姓也就隨波逐流的張三來了跟張三,李四來了從李四。
中國歷史上兩次被只有幾百萬人口的異族統治,近代被歐美吊打,就是這種愚民政策弊端的綜合體現。若不是民國時期開放民智,民族主義思潮崛起,幾可預見,抗日戰爭絕撐不了八年就會全線崩盤。
眼下的局面就是歐美各國雖然沒有大規模入侵,但也已打上門來了。若再閉關鎖國,實行愚民政策,歷史發展的方向幾可想象,又會回到既定的軌道上去。
這一番道理,方原沒打算與小苑交流,因為交流起來就會涉及到他穿越者身份的曝光,只是淡淡的說,“小苑,要強軍強國富民,單靠農業可不行,必須要大力發展工業、商業和服務業。若百姓完全不識字,就連最簡單的工坊僱工的活兒也勝任不了,除了能種地,還能做什麼呢?哪兒來的那麼多勞力來從事生產絲綢、瓷器等商品?更不要提造槍造炮造戰艦這種高技術含量的活兒。”
小苑聽得是似懂非懂,但方原既然堅持要減免,她也不能違逆,只能應允說,“我說不過公子,這份票擬,公子想怎麼批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