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之所以不當眾表態,一則是想摸清楚蘇州府軍政、士紳、富商各方的想法,二則他其實也在猶豫不決。
滿清能調動的總兵力怎麼也不會超過十萬,而今次入侵的精銳有四萬之多,佔了滿清總兵力的一半,看來滿清皇太極已是窮兇極惡,準備入關大撈一把了。
這四萬滿清精銳,已足以再與明軍打一場松錦會戰。
區區不到三千的玄甲軍,要迎戰四萬滿清精銳,怎麼看也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從軍事戰略角度的考慮來說,不出兵乃是十分明智之舉,不止他方原,估計就是鎮守京畿的孫傳庭等人,也是抱著餵飽了滿清韃子,自然就會撤走的算盤。
從政治角度考慮,蘇州府的官僚、士紳、富商都不同意出兵勤王。若是強行帶著三衛軍士北上,估計還沒走到半路,就會發生兵變。就是勉強帶到了京城,那也是一戰即潰。
但崇禎幾乎毫無保留的信任,大明王朝的生死存亡,卻是他不能不考慮的因素。若方原都擁兵自重,不願出兵勤王,將方原當成了救星的崇禎就是徹底絕望,明朝的覆滅便成定局。
方原的內心在猶豫,在掙扎,一時也決定不了,只能告假了數日,呆在滄浪亭的梅花園裡,看著滿園的梅花冥想。
這日,大雪初過,暖和的太陽也露出了頭。
小苑不在府裡,帶著獨立核算團的幾個少女去了錦衣衛駐紮的信訪處,清查欠繳的田賦。
方原躺在梅花園的花叢中,嗅著撲鼻的清香,沐浴著冬日難得的陽光。
護衛滄浪亭的錦衣衛來報,柳如是在滄浪亭外求見。
“柳如是來做什麼?”
方原略感驚愕,他對幾個月前柳如是使詐逼他放過錢氏族人的行為是耿耿於懷,再加上煩心事一堆,實在提不起見美人的興致,便令錦衣衛將柳如是擋在了滄浪亭外。
過了半個時辰,方原打了個盹醒來,又想起柳如是,招來錦衣衛詢問,柳如是果然還在滄浪亭外等候。
方原也很好奇她要見自己,到底在玩什麼花樣,便令錦衣衛帶著她來梅花園。
方原仍是躺在梅花叢裡,凝神的觀賞梅花,眼角的餘光卻早將進入梅花園的柳如是看在眼底。
今日的柳如是穿了翠底印花,及足的長袍,還外搭了一件雪白無暇的裘衣,比之幾月前的夏秋盛裝,冬裝的柳如是少了幾分嫵媚,多了幾分楚楚可人。
再加上在滄浪亭外等了一個小時,粉臉兒略見微紅,令人忍不住的心生憐憫。
見了美人的楚楚可憐,方原滿腔的怒火也漸漸的消了,斜躺著身子,目光落在她纖纖手兒上提著的一個錦盒問,“錢夫人,許久不見,錢謙益還躲在浙江?”
他這是明知故問,錦衣衛之前就在錢府裡安插了眼線,錢謙益根本就沒回過紅豆山莊,這些日子都是柳如是一人在紅豆山莊獨居。
柳如是將錦盒放在他面前,就這麼側身坐在他身邊,露出一抹迷人的淺笑,“方大人,許久不見,你還在氣頭上?”
方原此時還是沒搞清她此行的目的,瞧著她纖細修長的身段兒,忍不住心生綺念,暗想,若是就這麼在梅花叢中強行要了她的身子,她今後會不會就從了自己呢?
但想歸想,柳如是的貞烈,無論是史書記載,還是方原親眼見識,都絕無虛假。若是強迫做了她不願做的事,怕是會立刻自盡吧!
方原壓下了強行佔有她的想法,又問,“錢夫人,有事說事吧!”
柳如是揭開了錦盒,裡面是多層棉布保暖的瓷碗,瓷碗裡裝著令方原一見便心動的小點心蟹黃酥。
柳如是抿嘴輕笑說,“方大人說喜歡吃蟹黃酥,妾身為了令方大人消消氣,就親自做了一些,送上門來了。”
方原也不信她會突然其來送些下了毒的蟹黃酥來,這種下毒的手段只會令人哭笑不得。
既然柳如是不說來意,也由得她,反正有美人欣賞,也不憋悶。
方原取過一個點心,塞進了嘴裡,還是熟悉的味道,真好吃!
柳如是不緊不慢的說,“方大人若不生氣了,妾身真有一事想問。”
方原又塞了一個點心,便問,“錢夫人但問無妨,能答覆的,我絕不隱瞞。”
柳如是淡淡的問,“聽聞滿清入侵在即,京城的聖旨也到了江南,令方大人出兵勤王,方大人是什麼打算呢?”
方原猛然心生警覺,柳如是突然找上門來問軍國大事,是為錢謙益,或是東林黨探聽訊息來的?
柳如是見他面現疑慮,輕笑一聲說,“妾身若是替東林黨探聽訊息,這是否也太過明顯,真當方大人是傻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