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回了府衙,今日的刺殺令他是心有餘悸,他以株連、連坐的手段懲處了刺客的全家上下,就是給那些為士紳、富商賣命的亡命之徒一個血的教訓。
別以為以一條爛命換來的錢財,就可以全家吃穿不愁,今後能還敢替士紳、富商搞暗殺之類的,先去掂量掂量要不要搭上家裡高堂、妻子的前程。
當然,懲處刺客那是治標不治本,要想太平必須懲處了幕後主使者。錢謙益這老雜碎肯定是參與者之一,但,單憑他一個退隱之人,哪兒能說得動刺客來為他賣命?與他站在一起的,肯定還有其他富商。
方原正在思緒如潮,負責審訊刺客的秦展已大步的進了,大聲說,“老大,這刺客招了,同謀除了錢謙益,還有洞庭商幫的人。”
“又是洞庭商幫?”
洞庭商幫直到清末民國初年,也是全國最重要的商幫之一。其中席家在民國被稱為金融買辦世家;翁氏則是滿清的帝師之家;沈氏則是方原穿越之前,天涯論壇最著名的周公子大戰易燁卿的帖子提到過的,中國現存六大家族之一的沈家。
洞庭商幫主要的倡導者是以常熟翁氏、東山席氏、東山沈氏為主。當然,這種合作模式的商幫,參與的各富商世家並不能一概而論,大面積的打擊。
至少東山席氏,就捐獻過大量的家財提供給江南的抗清戰爭;而東山沈氏也參與了抗清戰爭,還有沈氏子弟戰死沙場。
除了準備死抗到底的常熟翁氏之外,其他的富商、書香世家只要願意配合方原在江南的工作,還是不能一竿子全給打死了。全打死了,江南的經濟也就崩潰了。
方原面不動容的問,“洞庭商幫有多少人參與其中?”
秦展如實說,“刺客只招了一人,就是洞庭商幫的翁家。翁陽與錢謙益是摯友,時常在一起談詩論道。”
對付錢謙益、翁陽這種名士、富商,單純靠武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就算要發難也必須師出有名,方原如今最缺少的就是能向這幫人發難的真憑實據。
方原發起信訪制度,除了收攬民心外,另一個重要的目的,便是收集這幫人為非作歹的證據,只要有百姓敢來告狀,他就能名正言順的收拾這幫士紳、富商。
他召集來景傑等人,開始商議之後的對策。
眼下,信訪制度剛開始推行,也不是短時間能見效的,只能先研究研究怎麼收稅,搞銀子的法子。
飯只能一口一口,方原的目標就是田賦、商稅、礦稅、市舶稅這四種稅,至於其他的土地兼併、高額田租之類更復雜的課題,絕不是短時間內能解決的,只能繼續暫時擱置。
要想收稅,搞銀子,就必須搞清楚這些稅種的來龍去脈,面臨的收稅難題,才能對陣下藥的解決。
田賦問題。
其實就是類似錢謙益這類計程車紳、富商,透過與官府的勾結,本該繳納的田賦,少繳甚至不繳。而虧空的田賦必須要填補上,所以官府就天才般的發明了水腳費、口食費、運輸費、庫子費、竹簍費等向百姓、農民徵收的苛捐雜稅來彌補虧空。
以上的苛捐雜碎還算能叫出口的,甚至還有拜神費,敬天費,甚至還有敬匪費,這些匪夷所思的稅名。
明朝的糧食畝產量大約是300斤畝,而明律規定,一畝地的田賦根據田地的優劣不同,平均大約是20斤左右的糧食,再加上三餉加派,每畝又多了69斤糧食,也就不到30斤糧食。
一畝300斤只繳納30斤糧食,即使加派了三餉後,明朝的田賦仍是不到十分之一,徵收比例是相當的低。
但透過層層苛捐雜碎的加碼後,農民需要繳納的田賦就達到了驚人的200250斤畝,甚至更高,根本就無法維持最基本的生存,才會風起雲湧的起來造反。
這些將農民逼反的加碼田賦並不是入了崇禎,甚至是政府的手中,全落進了士紳、富商、官員的腰包裡。
商稅問題。
就是各大富商,透過買通官府的稅收人員,虛報、瞞報,本該繳納的商稅,通常進行運作之後,實收的不到十分之一。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逃鈔關。鈔關是中央政府建立在大運河上的七個收取往來商品運輸稅的收稅機構,其中方原巡撫的四府就佔了兩個,揚州府的揚州鈔關,還有蘇州府的滸墅鈔關。
明朝富商逃鈔關的法子是五花八門。最直接的是買通鈔關官吏,以《金瓶梅》裡描述為例,西門慶過臨清鈔關的貨物值一萬兩,本該繳納三百銀子的商稅,但透過花五十兩銀子收買鈔關官員,實際繳納國庫的商稅只有三十兩,等於正常徵收的十分之一。
除了收買鈔關官員,其他逃鈔關的法子也是不少,因為明朝規定上級官員、太監、舉人以上功名學子的商船是免稅的,所以就誕生了一個熱門的逃鈔關法子,就是尋常商船隻需要掛著官員、太監的牌子,或是請一,兩個舉人上船,便能不花一兩銀子過了鈔關。當然,商船給這些官員、太監,還有舉人的銀子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