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到客廳時的一剎, 徐安安看到了和自己想象中一模一樣的場景——孟驍就在這裡。
而孟驍看見她, 似乎也有些意外。
她明白了——謝瑋剛才說那麼多是因為他一手促成了兩人的見面,孟驍是以為林緋不在家所以才趕來幫她解圍的。
若不是被謝瑋“欺騙”, 他還不知道會躲著她多久。
四目相對的時候, 他微微一怔,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也沒說任何話。
“你這孩子,剛才問你的時候怎麼不正兒八經地跟我們介紹一下小孟呢?害得所有人都鬧了這麼大的誤會,你爸爸高血壓都快上來了!”林媽媽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曲折, 見兩個年輕人見了面也沒表現出來熱乎勁兒, 只以為是小情侶鬧了別扭所以才這樣。
……或許林緋剛才打死不解釋是因為還在生準姑爺的悶氣?這倔脾氣的傻孩子!
想到這種可能性,林媽媽便主動當起了和事老, 牽著林緋的手讓她坐在了孟驍旁邊。
“小孟今天過來提了好多東西呢, 還帶了人來幫咱們修馬桶、擦抽油煙機。”她笑著對女兒說,表情看上去用力過猛,存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咱們可得好好謝謝人家!這樣,小孟今天留在家裡吃飯吧, 你喜歡吃什麼?阿姨帶著緋緋一起去買菜。”
孟驍有點拘謹地擺了擺手:“伯母不用這麼客氣, 只是小事罷了,以後你們有什麼急事都可以找我。”
“談談吧,我們。”徐安安不想再虛與委蛇下去了, 只想和孟驍當面談談。她抬起頭來,直視著他的眼眸。
林氏夫婦相互看了對方一眼——他們的女兒極少有這樣強勢的時刻, 今天可真是一反常態。
“緋緋,別這樣……”林媽媽用手肘戳了戳她, 林爸爸卻依舊一言不發,像是在謹慎地思考著什麼。
孟驍望著林緋,眼神中既有愧疚又有柔情。透過她化著一絲不茍精緻裸妝的面孔,他似乎看到了五年前那個明眸善睞的女孩,也從黑色瞳孔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現在這張與善良絕緣的臉。
良久,他才輕啟雙唇道:“好,我也有許多話想和你說。”
林緋點點頭,繼而從屋裡拿了錢夾子過來,又抽了五張紅色的票子遞給母親:“媽,我爸前陣子說他想吃火鍋了,您現在帶他去吃吧。記得要菌湯或者三鮮鍋底,他胃不好。”
“緋緋……”
“去吧,我倆還有話要說。”
林爸爸聽到女兒對自己的關懷,不禁感動。他暗握了握拳頭,走到孟驍面前。相比之下孟驍高他一頭,身材也十分不錯,氣場明顯更強大。可林爸爸還是抬起頭來,正色道:“小子,我可以把閨女交給你一會兒,但你要記住如果我和她媽回來的時候她臉色不好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相比於孟驍所在的高階知識分子家庭,林家的家庭成員之間表達愛的方式似乎更直接,不過神奇的是他居然有點羨慕她有這樣的養父母——沒有客套和忸怩的理解,愛啦恨啦直接掛在臉上和嘴邊,樸素卻又直白。
“放心吧伯父,我不會再讓她傷心了。如果我再犯錯,您怎麼懲罰我都可以。”
其實他還有句話卡在喉嚨——“謝謝您和伯母五年來對緋緋的照顧,我再怎麼報答都不為過”。
如果不是有了這麼善良慈愛的養父母,他真的無法想象自己心愛的女孩在這受盡傷害的五年裡會過什麼樣的日子。每次想到這裡,他的心就像被紮了無數個小孔,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隱隱作痛。
林氏夫婦走後,跟著孟驍一起過來的“家政小哥”正裝男們也都走了。只剩下他們兩個在屋裡的沙發上坐著,一人佔據一邊。
“孟驍……”
“緋緋……”
——得,不開口都不開口,一開口就撞在一塊兒了。
“你先說吧。”林緋說。她抱著厚厚軟軟的靠墊,凹了個舒服的姿勢等著聽他講。
與上回見面時不同,這一回孟驍的氣質一下子柔軟了起來,從頭發到目光無不如是,似乎就連把紙杯放回茶幾上的動作也小心翼翼,生怕打破這裡的寧靜。
確切地說,他和她在那段記憶畫面中看到的五年前的孟驍越來越像了。
“對不起,緋緋。我確實揹著你做了調查,當年的事原來是那樣,都是我的錯……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見你是因為我知道我沒臉見你——連我自己都沒法原諒當年那個又蠢又壞的自己。”他的聲音中帶有了一絲鼻音,也變得愈發深沉:“你現在把五年前所有情況都想起來了,一定不願意再看到我了吧?”
林緋鼻頭驀地一酸,強忍住眼淚道:“你是這麼想的麼?如果我不願意見你,怎麼會去別墅找你?如果我不願意見你,怎麼會不停地打電話給張管家又讓謝瑋傳話給你?我想不想見你、有沒有怪你,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傻瓜,你也是那件事的受害者,我們為什麼要彼此糾結?!該入地獄的明明另有其人!”
她心疼孟驍,可在這時真的很想把手裡的墊子丟到他身上。
話音剛落她就被拉入了一個懷抱,然後熾熱的溫便落在了雙唇上。
心結解開、記憶也被悉數喚醒了之後,林緋的身體好像極度適應孟驍的懷抱,還不等徐安安反應就自然而然地抱住了他,繼而回應起這個綿長而溫柔的吻來。
孟驍在吻她的時候下意識用手撫了撫她後頸“x”字樣的刺青。
此時此刻,無神論者的他居然第一次相信起命運來——似乎自打這個刺青落在她身上,他們彼此的命運就堅定無比地與對方纏繞在一起了。五年過後,所有誤會一一被化解,他們終於又走到了一起。
孟驍用自己的鼻尖輕輕撞了撞林緋的鼻尖。
“緋緋,謝謝你原諒我。其實當時我就應該想到,我最愛的緋緋怎麼可能對我說出那種話呢?這個人一定不是她,一定是有別的隱情。可那時候我太年輕也太傻了,受了刺激之後腦子一團亂,沒細想也沒懷疑,這才把你弄丟了五年。”他抱她抱得更緊了,生怕一個不留神林緋又會消失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