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母上的眼神如小李飛刀一般迅速地掃向兩家共用的牆頭,只聽劈了啪啦一頓響,牆那邊傳了幾聲哎呦喲地呻吟聲。
劉輝雲道行不高,被我媽一蹬就從梯子上摔了下去,崴到了腳,過年這幾天都沒敢在我家人面前露過面。
我訕訕地賠了個笑,心說母上真是火眼金睛,那劉輝雲果然不是個好玩意。
我再看母上的臉色,卻恨不得替劉輝雲從梯子上摔下去。要是摔個腦震蕩昏迷不醒,母上沒準能饒我一命。
母上臉色變得十分精彩,一會白一會黃一會又黑。她突然一把推開我,驚恐地往鹹菜缸子那裡一站,又快速後退兩步,倒吸一口涼氣,像鬼一樣慢慢地把頭轉向我。
“袁,小,冒。”
這三個字像催命的符咒一樣,每吐出一個字,我媽的臉就氣漲一分。
我悄悄地邁著碎步往後面退,一手抄起碎了一半的舊洗腳盆,以防不測。
要是母上忍不住動了手,我還能拿盆格擋幾下。
我家母上卻突然收了滿臉陰霾,慈愛地再望一望一灘狼藉的醃菜門,大蘿蔔在鹹水裡飄著,讓人看了覺得十分悽涼。
這一缸鹹菜,浸潤著我家母上滿滿的心血。
本著比學趕幫超的學習精神,她與悅姨就醃菜要不要放白酒展開了激烈的討論,並各自拿了菜缸做出了嚴謹的實驗。
而現在,她再也不能向悅姨證明不放白酒最好吃我家醃菜從來不放白酒。
天地良心啊!我要是知道這一茬,就算會被我爸鞭屍,我也不敢跳醃菜缸子啊!
我顫著聲叫了句媽,我媽不理我。
我媽面無表情地看著菜缸子,她似乎聽到菜缸子在問她,她,當年村裡唯一一個大學生,到底生了個什麼樣的女兒?
我看著我媽的臉色,右眼皮突突地跳著,壓都壓不住。我媽卻低著頭,看樣子很傷心地朝我這邊邁了一步又一步。
我的小心髒咯噔咯噔地重重跳著,連連後退了很多步,我媽看也不看我,猛地朝前面跑了兩步,再聽哐當一聲,大門落了鎖。
母上側過身來,跟西遊記裡突然顯形的老妖精一樣,對我粲然一笑,嚇得我當時膝蓋就軟了,差點沒跪在地上。
“老袁,把你手裡的棍子遞給我。”
我爸十分爽快地哎一聲應著,顛顛地跑過來交了棍子,抱著大黃退到一邊,說:“大黃啊,看看你蘭姨怎麼替你報仇。”
我媽立刻甩著頭看大黃,立刻看到了它的禿耳朵。
她緊了緊手,咬著牙,說:“袁小冒,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都快哭了,委屈!
再一看大黃依偎在我爸懷裡歲月安好的樣子,氣得我惡向膽邊生,大吼一聲:“都是大黃!大黃成精了!都是他搞的!”
母上的棍子應聲落下,打得我蹭一下跳的老高,猛地抱住了石榴樹。
“我說的是真的!不怪我啊!媽!爸!”
大黃往我爸懷裡又蹭了蹭,我爸的心立刻又軟了幾分。
他看著被我媽追的雞飛狗跳的我,甚是滿意地點點頭。又仰著頭喊道:“孩他媽,打累了換我來!碎我尿盆的仇還沒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