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江原在雨中奔走。
他牢記老房的建議, 往南,南方山路陡峭崎嶇, 警方不會從那邊圍攻上來。盡管逃脫的機會十分渺茫,但那裡是他唯一的機會。
雨水狠狠地落在他身上, 風吹颳得橫生的樹木胡亂搖擺, 每走一步, 都困難重重。
這一刻, 他彷彿回到了三年前,被警方逼到無路可走的地步。好在他也不過是新加入黑觀音,還沒夥同做出什麼重罪來,在警方總攻之前, 他就趁機逃走了。
離開黑觀音時,他其實非常不甘心。他還曾規劃過, 要借黑觀音的名義,做自己想做的事,為更多遭受不公的人申訴, 為他們謀求公道。
他懷著滿腔的激憤,沖沖撞撞地前跑, 突然間,小腿一陣尖銳火辣的刺痛,然後膝蓋一彎, 身體猛地撲倒,滾落在灌木叢中。
他心驚肉跳,正要舉槍反擊, 周圍的雨聲突然換做密集的槍聲,一顆子彈擊中手腕,他手中的槍也應聲落地。
頃刻間,幾個警察快速靠近,將他團團圍住。
何江原心如死灰,看著被雨沖刷得如冷硬如石雕的林北欽,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
葉臻醒來時,四周是一片黑暗。她蜷縮在冰涼的地上,被電擊後,身體癱軟無力。
有窸窣而陌生的腳步聲緩緩靠近,葉臻嘗試著起身,卻發現自己渾身被繩索捆住,地面一片冰涼,她睜眼,才看清自己被關在鐵籠中。
葉臻渾身一凜,額頭瞬間冒出冷汗。她瞪大眼睛,努力適應黑暗,用力看清慢慢靠近自己的身影。
從身形看,對方是個男人。他在離葉臻四五米遠的地方停下,說:“最好別動,也別想耍花樣。”
葉臻瞬間毛骨悚然,全身僵如木頭。她盡量穩住呼吸,輕聲問:“你是誰?林桑梓呢?”
男人輕笑,“林桑梓,我讓她走了。”
葉臻半信半疑,“你到底想怎樣?”
她努力將今日所有的一切串聯起來,卻無法推測這個男人真實的身份,更無法揣度他的目的。
黑暗中,傳來男人譏笑,“不想怎樣,只是想和林北欽一較高下。”
葉臻愣了愣,轉念之間,想起那幾通直播自殺案的報警電話。
——“你和我之間的較量,才剛剛開始。這一回,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你快,還是……他死亡的速度快。”
——“林隊,我很好奇——到底是你們警方的速度快,還是她死得快。”
……
林北欽和薛晴曾分析,報警人其實有意針對挑釁警方。那如今站在她身前的人,是否才是真正的“報警人”,是否他才是真正的黑觀音組織的餘孽?
一瞬間,葉臻心頭百轉千回,她捏緊十指,試探著問:“你是直播自殺案的報警人?”
男人似乎也不意外,只是輕聲一笑,接而沉默。
葉臻一時悲怒,掙紮著起身。
“別動!”男人厲聲說道。
葉臻驚魂未定,渾身瑟縮著不再亂動,她稍稍沉下心,說:“你要拿我當做較量的籌碼嗎?那些自殺者也一樣,是你的籌碼?”
男人輕輕拍了拍手,“不錯,你的確不愧是林北欽培養的人。”他有些惋惜,“可惜,你就要死了。”
葉臻的猛地蹙縮。她暗暗撐著,無聲告誡自己:“我是不會輕易死的。”
她深吸一口氣,不動聲色地抬手,摸索著囚籠欄杆,試圖找到脫身的方法。又一邊說道:“你為什麼要讓那些人自殺?”
男人輕嘆:“我就是想看看,你們這些自詡是公平正義的扞衛者,是否真的站在幹岸上,是否能無時無刻扞衛正義和真相。可惜……”
他的語氣輕蔑無比:“被醫鬧的醫生、被學生恩將仇報的老師、為人服務的環衛工……他們是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的人,當他們的正義受到侵犯時,你們卻沒能幫他們伸冤。他們都是因為你們這些執法者無能而死的!”
葉臻悲憤激怒,說:“不是!他們的確遭受過不公,甚至沒人能在他們不幸時為他們維持正義。可是他們都不該死!正義是遲到了,可是正義從來不會缺席!醫鬧者會受到懲罰,犯罪的學生會受到法律的公正審判,刁難環衛工的人,也會受到輿論和良心道德的譴責……沒有永遠的黑暗不幸,只有一直在前進的正義!”
“可他們還是死了!”男人的聲音沙啞而陰戾,“這一局是我贏了,林北欽輸了!”
葉臻頭暈腦脹,“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