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爾不會測試忠誠心，德爾切莫斯，因為他們根本不期待你會有忠誠心。對於他們來說，迫使他人服從命令的唯一手段就是恐懼。”
“但是你要放我走，這就顯示了你對他們的不忠。”德爾切莫斯說。“我們算不上是朋友，誰也不欠誰的，甚至都沒有太多聯絡。為什麼你要告訴我呢？”
吉爾薩默特向後靠去。這個問題比德爾切莫斯所期待的更加深入地引起了吉爾薩默特的思索。盜賊本人也開始意識到這想法中的不合理之處。吉爾薩默特的行動顯然並不符合邏輯。他現在本應已經完成自己的任務並且返回紀伯倫斯港，任何事情都不能對他構成真正的威脅。相反，從所有符合邏輯的推理來看，放走德爾切莫斯對吉爾薩默特並沒有任何好處。
為什麼是現在？殺手捫心自問。他殺過許多人，而且其中有很多就是在類似的情況下被殺的，例如依照公會會長的命令懲罰一個無禮的或是危險的下屬。他曾經依照命令殺死許多人，其中大部分人的冒犯行為並不為他所知；或者，也許是像德爾切莫斯這樣的人，他們事實上完全沒有任何的冒犯行為。
不。坎達爾凱西·吉爾薩默特並不能夠確信最後那句話。他所殺死的每一個人，都與黑暗的罪犯社會有著各種各樣的聯絡，或者本是不切實際的空想家，不幸被捲入本來與其無關的漩渦中，從而阻擋了殺手的腳步。就連那個長著卓爾面板的聖騎士派格里斯·杜堊登，與吉爾薩默特成為敵人的原因，也不過是他阻止了吉爾薩默特從半身人瑞吉斯手中奪回那個從帕夏普克處偷來的紅寶石吊墜。雖然花費了數年的時間，但對於吉爾薩默特來說，殺死派格里斯·杜堊登是這場邪惡而不必要的衝突的頂點。在吉爾薩默特的腦海和心靈中，死在他手中的人全都參與了這場巨大的賭博，全都為了權力或是金錢而丟掉了他們的清白之身。
在吉爾薩默特的心中，他殺死的每一個人都應該死，因為他是殺手中的殺手，這個殘忍的賭局中的倖存者，正因為如此，他想殺死的每個人都死了。
“為什麼？”德爾切莫斯又問了一次，打斷了吉爾薩默特的沉思。
殺手盯著盜賊，然後，他給出了一個相對於這複雜的問題來說，相當簡單明瞭的答案；一個連坎達爾凱西·吉爾薩默特本人都還沒有意識到這正是真相的答案。
“因為比起人類，我更憎惡卓爾。”
吉爾薩默特又一次與帕格納奇結成了聯盟。
這似乎是個非常奇怪的組合，而且對某些人來說最初我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這就意味著他們所能想象的，最令人不安的夢魘。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比達耶特傭兵團的帕格納奇更詭詐多計，這位完美的機會主義者和老謀深算的領導者竟然可以在羅絲的糞便當中極其精巧地創造了一個王國。而更重要的是，帕格納奇和任何一名魔索布萊的主母一樣，都是在女性家長的社會制度下成長起來的。
這個神秘的帕格納奇認識我父親扎克納梵，並且宣稱他們之間曾存在著友誼。
一個曾與扎克納梵為友的卓爾怎可能又去與坎達爾凱西·吉爾薩默特結成聯盟·粗粗看去，這似乎很不正常，甚至相當荒謬。而另一方面，我的確相信帕格納奇關於過去友誼的陳述是真實的，也毫不懷疑他現在與吉爾薩默特的聯盟確有其事而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結盟了。
以我對他們二人的瞭解，我在這次聯合當中看不出任何值得疑惑之處。吉爾薩默特一直更傾向於隱藏在暗影之中，作為一件武器，為出價最高的主人效勞不，不是主人。我懷疑坎達爾凱西·吉爾薩默特從未曾將任何人視為他的主人。甚至在公會當中，他也一直把自己孤立在傭兵的位置上。當然，這樣一位經驗豐富的傭兵肯定可以在達耶特傭兵團裡找到一個位置，特別是考慮到他們進佔地面的行動需要將自己的真正身份掩藏起來而派出人類拋頭露面。因此，對於帕格納奇來說，與吉爾薩默特聯合確實是一件非常有利之事。
但是在他們之間，還有著其他一些什麼。從帕格納奇談起那人類時的表情與腔調，以及這位傭兵頭子特意跑了很遠安排我與吉爾薩默特之間的最後一場戰鬥這件事，我可以得知在他們兩個之間，的確有什麼東西。安排那場戰鬥純粹只是為了平復吉爾薩默特的精神狀態，帕格納奇絕不可能是出於賞我一個面子，或者尋求娛樂之類的想法。也許他在考慮到吉爾薩默特優秀技能水平的同時，也將這位殺手視為自己的朋友。
但他們之間存在著無法調和的矛盾。
因為，儘管吉爾薩默特和帕格納奇的職業技能恰可取長補短，但他們在脾氣、或者道德標準上都很難互相適應而這似乎正是良好的友誼所必需的兩個要素。
或者也許，並不是不可調和的。
帕格納奇的心地遠比坎達爾凱西·吉爾薩默特更加寬廣。當然，這位傭兵頭子可以做出一些非常殘忍的事情，但絕不會毫無理由地這麼做。他的一切行動都以實用做為最高的原則，他的眼睛永遠盯著可能存在的利益，但即使是在這種高效的實用主義影響之下，帕格納奇的感情也常會壓倒對於利益的貪慾。例如，他曾有數次將我放走，而如果那時他將我的頭獻給馬烈絲主母或班瑞主母的話，將會得到巨大的收益。坎達爾凱西·吉爾薩默特會有這麼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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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事實上，我認為，如果在那座塔中吉爾薩默特得知帕格納奇將我從瀕死的境地拉了回來，他仍將首先試圖殺死我，然後對帕格納奇大發脾氣。那場戰鬥本來很有可能發生，而如果的確發生了，我相信坎達爾凱西·吉爾薩默特會發現自己已被徹底擊敗。帕格納奇並無需親自出手，儘管他在傳言中是個很好的戰士，並且非常狡猾。只需要這個注重實效的帕格納奇那許許多多的致命同夥中有幾個出手就行了。
這就是帕格納奇為什麼會對坎達爾凱西·吉爾薩默特感興趣，並且控制他的真正原因。帕格納奇發現了這個人類的能力，並且對他沒有懼怕的心理，因為帕格納奇擁有絕佳的，建立互助同盟的能力，而吉爾薩默特則連一絲一毫都沒有。吉爾薩默特不會試圖殺死帕格納奇，因為吉爾薩默特會需要帕格納奇的幫助。
因為帕格納奇會有辦法讓吉爾薩默特確實需要他。他織就了密佈於他周圍的一張羅網。在這張網中，人人都能幫助帕格納奇，同時從他那裡獲得利益；在這張網上所有的保安措施達耶特傭兵團有很多危險的敵手都不可避免地依賴於帕格納奇的控制和他冷靜的影響力。他是最好的輿論製造者，最出色的外交官，而吉爾薩默特是一個孤獨者，一個必須支配他周圍所有事物的人。
帕格納奇使用的手段是脅迫。吉爾薩默特使用的手段是控制。
但是吉爾薩默特跟帕格納奇在一起就無法控制任何東西。傭兵頭子的權威太強，本人也太聰明瞭，他不可能允許其他人控制什麼。
不過，我仍然相信他們的同盟不會崩潰，他們的友誼也會逐漸增長。當然，他們會有衝突，也許還會有相當危險的衝突。也許吉爾薩默特這個時候已經知道了我的真正下落，並且已經殺掉了帕格納奇，或已經在嘗試這麼做的時候被殺。但是這個聯盟維持的時間越長，它就會變得更加有力，他們的友誼也會日益增長。
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相信，到了最後，帕格納奇的人生觀一定會取勝。在這兩人當中，坎達爾凱西·吉爾薩默特的能力因為性格上的缺陷而受到了限制。他之所以渴望絕對的控制他人，正是因為他缺乏信任他人的能力。雖然這種渴望引領他成為了我所見過的最優秀的戰鬥者，但它也同樣引領他變成了一個他正開始意識到的，空虛的存在。
於是，帕格納奇保證坎達爾凱西·吉爾薩默特的安全，這也正是他能夠努力工作的基礎。而吉爾薩默特則為帕格納奇和達耶特傭兵團的所有人提供通向地表世界的清晰通路。
但從個人的角度上說，帕格納奇為吉爾薩默特提供的更多，他提供給他一個打破自己人格的機會，讓他發現所謂人格並非像他所假定的那樣堅不可摧。我記得和我一起逃離魔索布萊的那個吉爾薩默特，那個時候我們都是囚徒，不過卻不是以相同的方式囚禁起來的。他那個時候就已經加入了達耶特傭兵團，但在那地下的都市當中，坎達爾凱西·吉爾薩默特發現了一面空虛的黑色鏡子，他不喜歡它。那麼，為什麼他現在又回到帕格納奇身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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