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安東尼猛然大吼。不管蘭斯洛特怎麼說,這個男子並不是處在一個穩定的狀態下。斧頭隨時都可能會落在柱子上。
“是麼?”蘭斯洛特問。“你真的知道生活在新格蘭德——神蹟之地是什麼意思麼?”他繼續擦拭著桌子,並且背對著安東尼。“新格蘭德,美麗之城、藝術之都……雕刻之城。”他退後一步,顯露出乾淨的桌面。上面佈滿了精細的浮雕,就像禮拜堂裡的那些牆壁。
安東尼的眼睛突然睜大,手中的斧頭垂了下來。
“這座城市是雕刻家的美夢,塔安。”蘭斯洛特說。“你聽過多少外頭的藝術家抱怨在新格蘭德失落的美麗?這些建築全都是雕刻藝術的最佳典範。我想知道是誰,在面對這樣的機會會想要去當安東尼男爵,而不是雕刻家塔安。”
斧頭鏗鏘地落在地上,安東尼一臉震驚。
“看看你身旁的牆壁,塔安。”蘭斯洛特輕聲地說。
男子轉身,手指輕撫過隱藏在爛泥下的壁雕,他抬起袖口,手臂顫抖地抹去那些汙泥。“真神慈悲,”他低語。“這真是太美了。”
“想想這個機會,塔安。”蘭斯洛特說。“只有你,全世界的雕刻家中只有你一人,能看見新格蘭德。只有你能感受它的美麗並且從中學習。你是歐西里德斯最幸運的人。”
顫抖的手扯去了那些假鬍鬚。“而我原本要摧毀它,”他含糊地說。“我原本要把它敲倒……”
就這樣,安東尼低下頭,崩潰般地嚎啕大哭。蘭斯洛特感激地鬆了一口氣,接著注意到危機還沒結束。安東尼的手下還是裝備著石頭與鐵棒,戴希與他的手下再次走進房間,絲毫不相信這棟房子隨時都會垮下來。
蘭斯洛特直接地站到這兩群人之間。“停下來!”他命令道,舉起手。他們暫停下來,但是仍充滿警戒。
“你們這些人是怎麼回事?”蘭斯洛特問。“塔安的領悟沒有辦法教你們任何事麼?”
“站到一邊去,言靈。”戴希警告著,並且舉起他的劍。
“我拒絕!”蘭斯洛特說。“我問你個問題,剛才發生的事情沒辦法讓你學會任何事?”
“我們不是雕刻家。”戴希說。
“這沒有關係。”蘭斯洛特說。“你不明白生活在新格蘭德中的機會麼?我們有著外面人從沒有的機會——我們是自由的。”
“自由?”安東尼的手下中有人嘲笑著說。
“是,自由。”蘭斯洛特說。“亙古以來,人只為了滿足他的口腹之慾而掙扎奮鬥,食物是生命中最迫切的需求。全副的心靈只追求這樣的肉慾滿足。在人能夠作夢之前,他必須要能吃飽。在他能去愛人之前,他必須先滿足他的胃。但我們不一樣,以一點點的飢餓為代價,我們就可以掙脫有史以來所有生命的枷鎖。”
武器緩緩地垂下來,雖然蘭斯洛特並不確信他們是否真的在考慮他的話語,抑或只是迷惑。
“為什麼要戰鬥?”蘭斯洛特問。“為什麼要擔心殺戮?在外頭他們為了財富而戰,而財富的終極用途也不過是去購買食物。他們為了土地而戰,土地提供食物。吃是一切爭端的來源。但,我們不需要。我們的身體是冰冷的,我們幾乎不需要衣服或掩蔽來取暖,即使我們不進食,我們的身體依舊運作。這多神奇!”
兩群依舊緊張地彼此相望。哲學辯證比不上仇敵的凝視。
“那些你們手上的武器,”蘭斯洛特說。“是屬於外面世界的,它們在新格蘭德沒有作用。頭銜、階級這些都是別處的概念。
“聽我說!我們的人數如此之少,少得經不起損失你們任何一個。這真的值得麼?用永恆的痛苦來交換短暫的仇恨釋放?”
蘭斯洛特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中迴盪。終於,一個聲音打破了緊張。
“我會加入你。”塔安說,抬起他的腳。他的聲音輕微地猶豫,但他的臉龐卻很堅決。“我以為我必須要失去理智才能住在新格蘭德,但瘋狂阻止了我看見美麗。把你們的武器放下。”
他們抗拒命令。
“我說放下武器。”塔安的聲音變得更加堅定,他矮小又挺著大肚子的身影突然顯得威風凜凜。“我依舊是這裡的領袖。”
“安東尼男爵才統治我們。”其中一個人說。
“安東尼是個傻子。”塔安嘆氣地說。“而且那些跟隨他的人也都是傻子。聽聽這個人,他的言論比我的虛假宮廷要更加高貴,這才是真正的莊嚴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