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當蘭斯洛特站立在新格蘭德的高牆之上,居高臨下地俯視那些可憐的居民,清楚地觀察到整座城市的汙穢與髒亂。
城內的每一處——從建築物殘破的牆壁到鵝卵石的裂縫,都覆蓋著一層如同綠色鐵鏽般的黏液。
蘭斯洛特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它,總之給人的第一感覺便是極度的危險。
正是那種溼滑油膩的物質,對新格蘭德原本光鮮亮麗的外觀,產生了巨大的改變。
將一切食物都融入了某種單調而沉悶的色彩,比如把悲觀的深黑色混入粘稠的綠色,最後再加上排洩物一般的棕褐色。
視覺上的衝擊並不值得一提,但整座城市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是奇臭無比,甚至比前世常路過的那片垃圾場還要難聞上十倍。
蘭斯洛特強忍著嘔吐的慾望,開始打量起城內的建築。
新格蘭德城的房屋大多有著濃重的巴洛克風格,而高層的建築則又充滿了哥特式的美感。兩種不同風格的建築融為一體,給人一種很奇妙的觀感。
蘭斯洛特可以想象,在十年前神之祝福還沒有變成詛咒的時候,這片城市絕對是一件完美無瑕的藝術品。
在視線所能及的盡頭,佇立著一座高塔。作為新格蘭德城的標誌性建築之一,是往日用來報時的鐘塔。
他粗略地估計了一下距離,離自己所在的位置至少有三公里遠。
此時正值寒冬,好在他並不覺得寒冷,因為新格蘭德人感受不到溫度。
蘭斯洛特小心翼翼地朝城內走去,生怕會驚動某些躲在暗處的危險傢伙。
城門離建築物中間有一段鵝卵石鋪成的道路,他謹慎地選擇落腳點,讓自己滑倒在散發著惡臭的地板上,可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
不遠處是個露天的廣場,他看見某些人影狀的黑點正緩慢移動著。
那些蘭斯洛特曾經唯恐避之不及的新格蘭德人近在眼前,就連談話聲都清晰可聞。
他們稀稀拉拉地站在飄著惡臭的枯井或者庭院邊上,不少人對此毫不在意,呆坐在地上的水窪中。
“這明明就是一幫精神病人啊......”蘭斯洛特嚥了下口水,思考著要怎樣才能從他們身邊安全透過。
由於前夜下了一場暴雨,此刻四處都掛著骯髒的雨滴。
不過新格蘭德內的場景不會因為雨水的沖刷發生任何改變,因為不僅僅是城裡的人,整座城市同樣是被詛咒的物件。
“不行,我得想辦法和他們交流。”蘭斯洛特站立在廣場邊緣,想搜尋到一個看上去正常的人。
這些被世界所遺棄的人們,以一種晦澀不明的低語聲互相交談著,而大多數人則選擇了沉默,殘酷的現實使他們變得麻木。
蘭斯洛特看見一個女子站在廣場遠方的邊緣,正聲嘶力竭地哭喊著,過了好一會才停下,顯然是用盡了氣力。
大多數人的穿著像是殘缺的爛布團,暗沉、破爛的衣服就和街道一樣的醜陋。
仔細一看,蘭斯洛特認出了那些服裝,他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色喪服,袖口與腳邊的亞麻布,早已被城門和街石汙染得一塌糊塗。
蘭斯洛特懷疑這件衣物,很快就會在新格蘭德的洗禮後變得無法辨認。
這就是我將變成的模樣——蘭斯洛特絕望地想道。
噩夢已經開始了,再過上幾個星期,我就會成為那其中一具毫無生氣的軀體,又或者是某個倒在街邊哀嚎不止的活死人。
廣場另一頭的動靜引起了蘭斯洛特的注意,讓他暫時從自暴自棄的想法中脫離出來。
在他面前的幽暗通道中,有幾個新格蘭德人彎腰蹲在地上,由於光線太暗,蘭斯洛特根本看不清他們具體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