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朝露來攙扶了徐叔,小心隨著徐叔的步伐,緩緩走著,耐心而婉順。
“徐叔小心腳下。”她提醒著徐叔,送徐叔去了侯府的花圃。
徐叔要在花圃裡整理一段時間。
他不讓曲朝露插手,曲朝露也就沒有添亂,索性在侯府裡隨處走起來。
侯府被徐叔照看得很好,雖然人去樓空,蕭索寂寥,但並不雜亂頹敗,至少還保留著它的氣度和尊嚴。
曲朝露分花拂柳,隨意走著,走著走著就到了侯府的側門。紅牆上爬著的茂密五葉地錦因著隆冬的枯萎,顯得過於斑駁,彷彿將高高長長的紅牆分割成無數個裂塊,拼接成安靜冷寂的圖案。
院牆外有吹奏樂曲的聲音,由遠及近。
曲朝露隨意聽了一聽,奏得是哀樂,應該是有亡人出殯,送葬的隊伍即將走到侯府側面這條街。
她忽的心生一念,該不會是常歡翁主出殯吧?
與常歡翁主的仇怨,已經隨著常歡翁主落入十八層地獄而終結,曲朝露已經釋懷了,只是偶爾想起那些去輪回轉世的鴛鴦湖水鬼們,還是有淡淡的傷懷。
這會兒索性也無事,她便隱了身,輕輕飛起,坐在了高高的紅牆上,望著那送葬的隊伍。
那隊伍還真是給常歡翁主送葬的,黑色的棺材,白色的挽布,一行人持著獵獵白幡,一路吹奏哀樂,飛撒紙錢,浩浩蕩蕩的走入侯府側面的街道。
棺材兩側跟著些侍女,都在悲傷的哭泣。大長公主和駙馬爺也跟在棺槨旁,臉上盡是淚水。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扶棺之人……曲朝露看向這人,瞬間倒吸一口氣,震驚激動的宛如渾身的肌骨都在巨顫。
老僧!那個老僧!
曲朝露眼中如燃起了兩團火簇,焦灼在老僧的身上,死死盯著他。
常歡翁主是老僧的徒孫,怕是徒孫出殯,做祖師爺的怎麼也要來送上一程。所以這老僧再度出山,回到豫京。
曲朝露盯著他,視線飛快的在他身上掠過,爾後落在了他腰間的葫蘆上。
就是那個葫蘆……她不會忘記那葫蘆帶給她的噩夢,不會忘記小葵是如何消失在那道葫蘆的佛光裡。
縱觀老僧全身上下,只有這一個法器是裝鬼的。只要小葵沒有魂飛魄散,就一定還寄生在這個葫蘆裡,日日被老僧煉化、洗腦,好將小葵煉化成一個效忠於他的傀儡厲鬼。
小葵,小葵……她要救她!
曲朝露狠狠一咬牙。
她也好,嚴涼也好,他們都無法踏出豫京城半步,所以只能等著老僧自己進來這座城。
這個機會終於被她等到了,既然老僧來了,那她說什麼也會把蒲葵搶回來,決不讓老僧再離開這座城!
那老僧忽然抬起頭,看向曲朝露所在的位置。
曲朝露隱身了,他並不能看見,卻是直覺感到那裡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存在,就彷彿自己被一雙冥冥之中的眼睛盯住了。那是一種充滿寒意和殺氣的眼神,他甚至察覺到空氣裡細微的冰冷。
曲朝露雙眸眯住,眸底有冷然如冰雪的神情。她站起身立在紅牆之上,暗暗計算著時機,找準機會,猛地朝老僧沖過去!
老僧只覺得一股迫人的威壓襲來,夾雜寒意,如數九寒天撲面而來的冷風,煞是犀利。
他心中大駭,忙憑借身手朝旁掠去,試圖躲開曲朝露這一擊。
老僧的反應令大長公主等人詫異,大長公主驚呼道:“師父怎麼了?!”
老僧喘著粗氣,落地站定,一手豎在胸前,沉默片刻,慌忙低下頭注視自己的腰間。
他看見,腰間的葫蘆,沒了。
老僧不免大驚,卻不知方才襲擊自己之人去了哪裡,他高聲向周圍問道:“尊駕乃何方神聖?老衲與你無冤無仇,光天化日之下,你為何搶奪老衲的法器?”
沒有人回答他,而方才還徘徊於此的寒意,現下已散得無跡可尋。
老僧不甘的咬著牙齒,眼中閃過一絲憤慨而心痛的光芒,摻雜極致的不甘。方才那來者無影無蹤,他試著施展追蹤術,卻完全追蹤不到那人和葫蘆的去向。
眼下,只能先送他的徒孫去下葬了,再好好的用些法子,尋找那個奪走他葫蘆之人。
那葫蘆可是他寶貴的法器,葫蘆裡積攢了他多年來煉化的一個個傀儡。那都是他的財富,他無論如何也不允許法器落入他人之手。
老僧的眼波劃過周遭四面,含了深深的決絕和冷厲。他必定要找回他的葫蘆!掘地三尺,翻遍豫京,他也要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