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縛魂之術,沁水的魂魄在她死後就離開了軀殼,卻沒有懵懵懂懂的沿著既定的道路走到曲朝露他們面前,而是瘋了般的在鴛鴦湖底四處奔走——她以為這樣就能快些找到曲朝露,卻不想反倒是與曲朝露錯開了。
沁水的魂魄被別的水鬼找到,將她帶到了曲朝露的宅院,接著,曲朝露便回來了,見到了沁水。
“大娘子!”化鬼的沁水面色慘白,如一塊深埋在棺槨中太久不見天日的白玉,白的只剩下慘然。
曲朝露在見到沁水的一刻,無法生出半點久別重逢的喜悅,只能是悲痛和疑問。她看著沁水沖到自己的面前,看著沁水那蘊著千言萬語的眸子……曲朝露啜泣著張開雙臂,擁住了沁水。
“沁水,我沒想到,竟是以這樣的方式見到你。”曲朝露哀然落淚,“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我只能問你,是誰害死的你,你是怎麼死的?”她松開沁水,口吻冰冷而含著恨意,“和劉府有關是不是?”
“大娘子!”沁水歇斯底裡喊一聲,跪倒在地,她有太多的話想告訴曲朝露。
其餘的鬼魂們見狀紛紛離去,只留下曲朝露和沁水。
“起來。”曲朝露扶起了沁水,挽著沁水將她送到了椅子上坐下,“先鎮定一下再說吧,我都聽著,你不要慌。”
“大娘子,我沒事。”沁水咬牙注視曲朝露,握了握拳,道:“常歡翁主那賤人懷孕了!奴婢偷偷去看了郎中給開的安胎方子,抄了一份拿去外面的藥鋪裡詢問,竟發現那方子是給有孕三個月以上的婦人用的!”
曲朝露頓時如遭雷擊,常歡嫁給劉亦賢明明才不過月餘,那三個多月的身孕是哪來的?難道她和劉亦賢……
“那對狗男女早就勾搭在一起了!”沁水恨的眼睛暴紅,“比劉亦賢娶大娘子你的時間還早!”
曲朝露震驚難當,眼中交雜著猜疑、恐懼和混亂。她驚疑不定的開口,未想到自己的聲音竟然平靜的像是冬日的子夜:“那麼,當初誣陷我與小廝通.奸,促成我被沉塘的人,是劉亦賢和常歡翁主?”
沁水的指甲幾乎要團進掌心裡,她道:“是!還有劉亦賢他那狠毒的杜姨娘的份兒!”
“沁水,你是因為查到了這件事,被他們發覺,所以就將你滅口了是嗎?”
“是!奴婢隱忍了那麼久,終於逮到個機會,偷聽到了他們的話!”沁水的眉眼被深深的陰鷙之氣所籠罩,“劉亦賢和劉家嫡出的二郎君眼下在朝堂上官職等同,誰也不讓誰。杜姨娘想要劉亦賢能擠掉嫡子,成為下一任劉家家主,可劉亦賢到底是庶出的,根本名不正言不順。奈何杜姨娘心比天高,和劉亦賢兩個攀上了常歡翁主,想借著翁主和大長公主的勢力支援劉亦賢上位。劉亦賢做小伏低的討好常歡翁主,又給翁主和大長公主承諾,若是幫助劉亦賢坐上劉家家主的位置,劉亦賢就率領劉家支援大長公主的同母弟溧陽王。那溧陽王多半有謀反的心思!對了,”沁水又道:“當初東平侯因涉嫌謀反而下獄這事,好像就牽扯了溧陽王進去。誰料溧陽王得以抽身,東平侯卻死在獄中。奴婢現在想著,只怕是今上在拿著東平侯警告溧陽王呢!”
曲朝露不懂那些朝堂上的事,對溧陽王這個遠在封地的皇叔,她也和眾多百姓一樣甚至忘了這麼個人。
曲朝露腦子很亂,努力的從沁水的話裡理清楚自己被害的前因後果。
然後她理清了:
杜姨娘和劉亦賢想要做家主,需要強大的姻親支援,因此劉亦賢攀上了常歡翁主,兩個人暗通款曲。劉亦賢給翁主和大長公主做了承諾。
為了能在劉老爺面前不露出破綻,劉亦賢不動聲色,由著她曲朝露嫁進來,而他以外出公幹為藉口離開。
之後杜姨娘便安排了那個小廝,誣陷曲朝露,劉亦賢“恰好”回到劉府,將曲朝露和小廝捉姦在床。
最後曲朝露被劉家長輩們處死了,依得是劉家家法,劉亦賢半點錯處撈不著還博了把同情。之後就是常歡翁主和大長公主想辦法與劉府結親了。
沁水仰起臉,將眼中的淚光以憤怒灼幹,化作冷厲的口吻:“大娘子還記得嫁進劉府後得了病、長了瘡斑的事嗎?那也是杜姨娘和常歡翁主裡應外合做的!她們在大娘子的飲水裡燒了符,大娘子那段時間喝的都是陰損的符水!那兩個賤人覺得大娘子太過美貌,怕劉亦賢歸家後見了大娘子會生出惻隱之心,所以才將大娘子變成那副模樣!她們還害怕做了壞事會惹得鬼敲門,故意在劉亦賢回來的前一個晚上在劉府裡佈下了法陣,擋住一切陰間的窺視。”
沁水悽厲的吼道:“奴婢真恨不能將他們千刀萬剮!”
她喘了幾口氣,又道:“奴婢得知這些後想要逃出劉府,卻沒能做到,被府裡的人察覺告訴了杜姨娘。杜姨娘要鴆死奴婢,常歡翁主卻命人弄了個鐵籠子把奴婢連夜淹死在鴛鴦湖裡。那賤人說,讓奴婢盡管將一切都告訴大娘子,讓大娘子再憤怒再痛恨也一點辦法沒有。賤人!都是賤人!為什麼地府不收了這些賤人,還冤死者一個公道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果然呵!
曲朝露的手心裡不斷溢位鬼氣,指甲上的蔻丹已經嵌入掌心,豔紅色的蔻丹和黑色鬼氣交織著嫋嫋散在湖水裡。
她憤怒的顫抖,雙眼猩紅。她從沒有這麼恨過,杜姨娘和劉亦賢想向上爬與她退婚便是,可他們卻為了顏面和遮掩常歡的事,草菅人命,連累得爹孃一把年紀還被人戳脊梁骨。
憑什麼她就該死?
憑什麼他們害了她還能扶搖直上?
杜姨娘、劉亦賢、常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