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土少雨,這個現象在西土從北到南表現的越來越明顯。
雷城便已經是無雨了,若從雷城往西,再往南,等到穿過了落沙城,別說是雨,水都不見得可以見到多少。
那兒只有風,風在落沙。
不死族就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地方,那裡沒有四季,沒有陰晴,每天只看著沙被風捲起,再隨著風落下。
當沙落得急而驟的時候,不死族人說,那是在下雨;當天落得輕而緩的時候,不死族人說,那是在飄雪;當沙只是浮起,既不飛舞也不落下,不死族人便說,起霧了。
這茫茫的沙海中只有不死族一個異族存在,這茫茫的沙海中就唯有異族存在。
也只有不死族人才得以在這種環境中生存吧!因為他們雖然號稱不死,可也已經不屬於活人,就不需要吃喝,他們只需要定時的向自己的身體裡補充沙土,再吸取掉沙上所含的那麼一丁點兒能量,這就可以使他們的意識繼續儲存下去。
按理說他們是不死的,只要他們想他們願意存在多久就可以存在多久,可幾千年過去,不死族人並沒有增多,反而呈現出一個不斷減少的態勢。
就有那麼多的不死族人在看著那漫天黃沙的時候默默的也化為了隨風飛舞的沙……
他們是異族啊!而且是最不被人們所接受的異族,他們就因為某個原因,許是因為死的時候還有什麼放不下的東西或有什麼事情沒有做完,許是因為家裡的人捨不得他們的離去或他們的價值還不止於此,他們便主動或被動的選擇了成為一名不死族人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而當這個讓他們變成不死族人的原因失去,他們活下去的動力消失,那麼永生裡剩下的時光就成了難以言喻的痛苦與煎熬!
所以不死族人就很善於給自己找一個繼續活下去的理由,比如萊夫,不死族裡唯一的一個活人。
很久很久之前,或說就在最近的過去……不死族的人對時間沒有什麼太深的概念,也大概就是在幾萬次沙落以前吧,不死族裡是有著兩個活人的,一男一女,男的叫萊夫,女孩名為澤夫。
很難想象他們是如何的在這無盡的沙中存活了下來,也很難想象作為活人,他們是如何適應了這每天只看著沙起沙落的生活。
澤夫是美麗的,至少每個不死族人都這麼說,是啊,她有著圓潤的面板,飽滿的身體以及一雙完美無缺的手。
這是澤夫最引以為傲的地方,真的,因為不死族人全都說這雙手是完美無缺的,而且更重要的是萊夫也喜歡這雙手。
“這雙手真美,”萊夫說,“我一定會好好的保護住這雙手,早晚有一天,我會在這雙美麗的手的手指上戴上一枚屬於我的戒指。”
那是澤夫聽到的最美的一句話,比不死族裡那個一說話就是詩詞歌賦的老古董所說的任何一句都要美麗,那是澤夫的夢,是每天升起在澤夫沙海中的太陽。
澤夫是被這句話甜醒的,她不需要睡覺,可成為不死族人之後,她發現睡覺是一件那麼值得嚮往的事情。
她起了身來,望著不遠處的雷城,雷聲陣陣,大雨瓢潑。
雨!是雨!真的是雨!她有一些雀躍,就很想告訴一個人,那個人現在是不是也看得到這場雨呢?
眸絲在簷下低頭沉思,安格就守在她的身旁。
“安格,我終於明白了那種不安是什麼。”似是終於想通了什麼,眸絲開口緩緩說道,“是雨,不死族怕雨。”
安格不答,只靜靜的站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