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周琪一直沒犯過病,就偶爾會覺得心慌氣短,跑完步會很悶,心跳很快,還有點痛。
小孩子大多不愛跑步,跑步後心跳加速本也是正常反應,所以沒人在意過這件事,也沒有人想到過,她會患有先天性心髒病。
“我妹妹被檢查出先心那天,我腦袋…整個都是空白的,就和今天一樣。
“其實我妹妹很活潑,她從小就是班上的文娛委員,經常組織大家唱歌跳舞。
“我記得她上小學的時候,跳《西遊記》裡面那個天竺少女,然後表演那天我們學校又不放假,她非要我去看,和我撒嬌。
“那是我第一次向老師撒謊,我說肚子疼,想請半天假,其實就是偷偷溜到我妹妹學校,去看她跳舞了。
“她站在最前面,動脖子動得特別好,笑得也很漂亮。雖然那會兒沒有相機,但我一直都記得她笑起來的樣子。
“可上高中之前她被檢查出先心,我什麼都不敢讓她做了,老師也什麼都不敢讓她做,同學怕刺激到她,也會下意識和她拉開一點距離。她一直不說,但我總覺得,上高中後,她沒有以前那麼開心了。”
醫院走廊裡很安靜,只有周尤閉著眼,靠在牆上,輕聲回憶。
江徹站在她身邊,也抵著牆,雙手鬆松地環抱在胸前,腦袋微低。
安靜半晌,周尤睜開眼,望向急救室未歇的紅燈。
她忽然說:“江總,我是不是話太多了,對不起啊,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的。”
“沒事,”江徹伸手,想拍拍她的腦袋,在半空中停頓片刻,又往下,拍了拍她的肩,“你妹妹會沒事的,這是星城最權威的心內科醫生。”
江徹本來就不是特別感性的人,說話做事,某些時候相當直男。這話一說出口,他自己就感覺不太對勁,好像有點官方,又有點冷漠。
果然,他說完這句,周尤就安靜了。
他沒話找話,“對了,嘉柏那邊我已經幫你請過假了,你放心。”
周尤點點頭,又是一聲很輕的謝謝。
現在這時候,她也沒心情去思考江徹幫她請假是用的什麼理由,公司的人會不會誤會他們倆之間的關繫了。
好像又把天聊死了。
明明上一秒她還有敞露心扉的跡象,這一秒,她就像膽小的蝸牛,又安靜地縮回自己的保護殼。
江徹心裡有點煩悶,下意識想拿煙,摸到煙盒的瞬間,又想起這是醫院。
其實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麼,總之就是……好像特別在意這個女人的一舉一動,特別在意她用一種怎麼態度來對待自己。
已是黃昏,蜜桔色夕陽投進走廊,在地板上留下窗格光影,兩人並排的身影也投射在地上,一長一短。
秋日的風在黃昏時分就已捎帶涼意,習習吹來,清清冷冷。
周尤穿的裙子,手臂光裸在外,風吹來的時候,她忍不住瑟縮了下。
江徹心下微動,他今天穿的白t,出門時有點冷,正好罩了件厚點兒的襯衫外套,他稍稍站直,然後若無其事地開始脫衣服。
“給。”
周尤目光微閃,看他遞來的襯衫,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接,也沒有反應。
江徹等得不耐,拿著襯衫,生硬地從她身後披上去。
還帶一點點體溫。
地板投射的影子裡,一長一短兩條重合,纏在一起。
夕陽的靈金色光束間,細小塵埃被溫柔地籠罩著,靜止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