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娃子居然還沒死誒!”老頭兒難以掩飾的驚異和高興,二話不說,彎腰,將聶千柔抱了起來,走了兩步,似乎是覺得這樣子不合適,然後將聶千柔放在地上,蹲了去,將她背在背上。
“怎麼這麼輕?真想不通你們這些年輕女娃,整天吵著嚷著要苗條纖細,豐滿一點兒有啥不好了?非得把自己餓成木柴棒子才開心?體垮了,病怏怏的,哪個男子會喜歡?!”
老頭兒一邊走一邊嘮叨著,像是村中老人在路旁碰到了淘氣的孫女,又是埋怨又是心疼。
聶千柔神恍惚,只覺得這個老頭子的背雖然擱人,又話多,但怎麼也討厭不起來。
她想了想,不知過了多久,才從記憶中找到這老頭兒的份。
是那個喜歡吃烙餅喜歡做烙餅又喜歡拍雲默馬的糟老頭子,好像叫劉老六還是什麼,反正是個很隨意的名字,就像他這個人一樣隨意。
老頭兒揹著她,走的有些慢,所以總是被旁邊的人超過,老頭兒看著這些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臉孔,說道,“著什麼急,是去上戰場,又不是去吃免費的午餐!”
聶千柔看著成百上千個穿聖劍門服飾師兄弟奔向前方,不由得一愣,這些師兄弟們,臉上哪裡還有之前那種在絕境中的絕望和悲憤?
聖劍門僥倖存活來的弟子,非但沒有退出戰場,反而展開了更加兇猛的沖鋒。
沒有悲壯的緒,也沒有絕望的呼喊,只有沉默中的奔跑。
聖劍門的劍道,如劍,取直,一往無前。
不管前方是生,或者是死。
聶千柔這才猛然醒悟過來,頭枕著劉老六瘦削的肩膀,卻覺得格外安穩。
劍道宗的劍修已經加入了戰場,龍象軍的三角沖鋒陣型已經完全展開,三萬多人,踩著壁壘的廢墟和被聖劍門劍修染紅的地面,向著最後一道壁壘奔去。
函谷關作為南方唯一通道,自古就是式微界和魔域廝殺最慘烈的所在,無數年來,屍骨累積了一層又一層,這裡見證了兩界無數人的恩怨和仇恨,往如此,今如此,如此。
聖劍門撿回一條命的近萬劍修,再次奔赴前方最慘烈的戰場。
凡山河曾說過,願為式微界做先鋒,於是他雖已是強弩之末,但仍然支撐著最後一口氣,和那隻恐怖的冰霜巨龍作戰。
不管是劍道宗修士還是龍象軍,甚至是聖劍門劍修,都繞開了一人一龍的戰場,沒有一個人去幫助明顯已經落入了風的凡山河。
不是不願意,而是不能。
凡山河是聖劍門門主,是式微界老一輩的劍道魁首,更是式微界二十萬聯軍的統帥。
他有他的驕傲。
聖劍門劍修和劍道宗劍修,已經彙合在一處,不分彼此。
站在一起,面對敵人,奮殺疆場,便是袍澤。
更何況兩方手中所執之劍,平生所修劍法,都是同宗同源。
八千年前,聖劍門和劍道宗本是一家。
八千年後,分開已久的兩方,終於再次彙合到了一處。
凡山河看著從兩旁繞行,而後無謂沖鋒的劍修,緩緩閉上雙眼,嘴角微微向上翹起。
寒霜巨龍張開血盆大口,混雜著龍血的龍息噴湧而出,勢必要將這個阻礙自己多時的渺小人類化成飛灰。
然而就在這時,寒霜巨龍突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它直勾勾的盯著眼前這人。
凡山河手中的青虹劍,一寸寸碎裂開來,化成無數齏粉,在風中消散。
青虹劍是式微界排名第三的名劍,可一劍化萬劍,萬劍成樊籠,也可堅若磐石,無堅不摧。
但這樣一柄名動天的劍,卻就這樣在微風中風化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