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硯點頭道:“原來竟有這般神奇之處,想來那果子身背魂契,便是此種用法了。虧我未曾莽撞行事,不然可要害死了人去。”說著便將喬飛飛袖子一拉,問道:“你肯定曉得解法,是也不是?”
喬飛飛哼了一聲,說道:“我當然曉得,那也沒什麼了不起。只需再祭出另外一枚果子,兩相見面之下,自是歡天喜地,玩耍得愉快,什麼都拋到九霄雲外,便會將吐出的一半果汁收回,困局自然就解了。”
田硯心中大喜,說道:“這法子倒也不難,你手上可有現成的果子麼?”
喬飛飛卻翻翻白眼,說道:“萬年前,這法子的確不難,至於現下,可是難比登天。你問我有沒有果子,我卻要告訴你,莫說果子,我連果核都未曾見過。這種東西,已然不知絕跡了多久,你能見到一枚,著實讓我好生羨慕。”
田硯只覺渾身冰涼,茫然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可還有其它的法子麼?”
喬飛飛搖頭道:“據我所知,千真萬確是沒有了。那劍杉繁育極難,一生只結一果,便是一切順利,代代成長,也僅僅只夠維持個生存延續,想要壯大成林,卻是絕不可能。加上別有用心之人採摘損毀,它不絕跡,反而說不通了。”
田硯長嘆一聲,只覺自家這一日一夜間諸般捨命冒險,俱都沒了意義。想起紫陽身縛鎖鏈之景,心中便是一痛,哽咽道:“這等惡毒法子,又是哪個琢磨出來的?”
喬飛飛冷哂道:“叫我說,人便是這世上最惡毒的生靈,張三想不出,還有李四,李四想不出,自然輪到了王五。你且瞧瞧我,手上那諸多法門,又有哪一樣不惡毒?便是你,日日吞吐修煉,搶奪天地精華,便不惡毒麼?”
田硯一時無言,愣愣發呆,卻聽喬飛飛又道:“你我生而為人,自睜眼那一天起,便佔了天大的便宜,將萬般生靈踩在腳下,生殺予奪,好不快活。反正我是享受得緊,若是投個爬蟲胎,我又哪裡曉得這許多奇妙法門,想出這許多惡毒手段?”說著竟是嘿嘿笑了起來,狀極得意。
田硯很想批他一句恬不知恥,但自家同樣為人,只取不出,又哪有這份資格?只得悻悻作罷,悶頭不語。
喬飛飛見田硯鬱悶難當,也不安慰,只道:“好孩子,我們既然生做了人,便要活出個人樣來。該搶的便搶,當殺的便殺,想怎麼過就怎麼過,只要心中舒坦就好。你口中再多慈悲仁義,到頭來總是虛偽得緊。除非你去投胎做個畜生,日日只知尋食交配,最後不是被猛獸吞了果腹,便是老死荒野,化作一堆臭肉,供蟲豸啃食。這般渾渾噩噩過一輩子,才是真正的遵循天地大道,不佔不取,雖不曉得慈悲仁義是什麼,行的卻是最為慈悲仁義之事。如此這般,你卻願意麼?”
田硯無可辯駁,只是嘆道:“難道便沒有別的路可走麼?”
喬飛飛笑道:“當然有,你只管好生修煉,好生搶奪,待到實力強絕之時,這方天地再也管不上你,你大可自己做主,過些愜意的日子。這等境界,你又做得到麼?”
田硯沉默半晌,終是說道:“我倒情願如此,就算免不了爭搶殺戮,但結果總是好的。”
喬飛飛卻道:“那等美好願景,成與不成先不說,只怕到頭來也落不了好去。你可見過世上真有超脫之人麼?我倒情願選擇前一種,在這天地間打滾作樂,也不枉來這世上好生走了一遭。”
田硯心中沉重,卻還是咬牙道:“凡事試過才知,我現下身不由己,也沒臉說那慈悲仁義之語。但我心中自有一套規矩,有些事做得,有些事卻是萬萬做不得。”說到此處,他忽就憶起田鏗教誨,言我所想,踐我所言,此乃吾之道,如今想來,自是別有一番深刻領會。
喬飛飛也不與他爭辯,只道:“你有這等宏願,自然是好。六道之內,便只有你一人身具九魂,若真有一日,你將九種功法都修到了頂,與那天地爭鋒,恐怕我連做夢都要笑醒過來。”
今日這番話語,對田硯觸動極大,他再拿眼去瞧這形貌猥瑣的老者,觀感又是不同,心中便想道:“喬老爺子學問淵深,日日琢磨些新奇罕見之事,恐怕早將天地間的基本道理想得透了。他行事任性癲狂,為所欲為,恐怕在他眼中,那些人情世故,綱理倫常統統都不值一提,這便是他的道麼?”
田硯心情低落,再也無心與喬飛飛掰扯,領著小雞告辭離開。喬飛飛好生不捨,將近日搜刮來的壯大神魂之物俱都塞給了他,又忍痛另外準備了一份吃食送與小雞。小雞樂得咯咯直叫,沒口子的叫喚喬爺爺,直贊喬飛飛好生慈祥,今後每日都要來請安探望雲雲,將喬飛飛嚇得汗毛倒豎,連連擺手。
田硯離了經閣,不往洞府返回,而是朝庶務殿行去。他這趟出門,將那柄五階飛劍毀在了雲海之中,此乃他送予虛生之物,成日價借來使用,已是羞赧,現如今連屍骨都未存下,更是說不過去,便打算再去尋一把好的,賠了過去。此外也該為自家與方月娥準備幾件上好的代步法器,省得借來還去,幾多寒磣。反正他現下有百來塊極品道晶傍身,大小也算個富豪,這些許東西,自然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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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庶務殿中,剛好又趕上那個叫做吳老六的執事當值。他說明了來意,吳老六自是跑得飛快,搬出二十七八件東西一股腦堆在桌案之上,俱是品質上乘,賣相極佳的好貨。他又哪裡要得了這許多,為虛生挑了一柄六品飛劍,又為自家與方月娥各挑了兩件,便不再拿,吩咐吳老六折算成道晶價格,也好付賬。吳老六哪裡敢算,將頭磕得山響,只道這是孝敬小祖宗的一點心意,又何需算賬云云。
田硯剛在喬飛飛那處受了假仁假義、虛偽慈悲的刺激,便遇上這等便宜事情,真好似註腳一般。他心中氣悶,一通疾言厲色,總算熄了吳老六那份討好心思,付賬走人。最後還多留了一筆零碎,當是那吳老六跑腿的賞賜。
走出殿外,田硯忽又醒悟,他這般強迫那吳老六,只按自家心意行事,端的是以勢壓人,雖說理由正大,卻怎麼也脫不了凌人強迫之嫌,這假仁假義假慈悲倒是坐得實了。他不禁心中輕嘆:“生而為人,當真是個複雜差事,喬老爺子也算看得開了。”沉默良久,終是長嘯一聲,架起劍光,往洞府飛去。
落到亂石堆中,田硯遠遠便瞧見紫陽端坐在涼棚之下,一雙大眼炯炯望著自己,目不轉睛。他心裡發虛,恭恭敬敬請過了安,只道孵化遊天雉耽擱了時候,卻瞞著陌上之事不提,草草交談兩句,便尋個藉口,要告辭離去。那小雞也是奇怪,打一見著紫陽,便如秋日寒蟬,縮著脖子鑽進田硯懷裡,只拿一雙小眼偷偷打量,緊張萬分。全不似平日那般活潑大方,彷彿自骨子裡就對眼前這粗豪大漢很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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