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六臉上一紅,硬著頭皮說道:“小祖宗身份尊貴,這月例自然……自然要領得多些。”
田硯哼了一聲,也懶得理他,只略略拿了幾塊道晶,便抬腳要走。卻忽又記起一事,圍著那堆寶貝打了個轉,挑出一柄五品的飛劍來,說道:“這劍暫且算我賒借的,你且記好了折價,我日後必來抵償。”當下再不聽他多說,只對博東昇言道:“我事情已了,要往何處去,悉聽尊便就是。”
似博東昇這等人裡的精怪,瞧得這番場景,早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當下便嘆道:“就愛鑽些無用的牛角尖,今日受了這等教訓,也是活該。”再不多留,領著田硯出門而去。餘下殿中諸人打掃狼藉,好一陣議論紛紛。
出得殿來,博東昇一言不發,喚出巨賈飛劍,只領著田硯飛遁。田硯不知這老頭兒究竟要怎生整治自己,心裡頭懸得老高。卻見巨賈繞得幾個彎子,竟筆直往自家洞府的方向飛去,當即便是一愣,隨後又想道:“難道這便要領了姨娘,一同趕將出去麼?不知老爺的法體,又要怎生處置?一人做事一人當,大不了狠狠罰我就是,何必牽連旁人?”
巨賈遁速何等驚人,不過片刻功夫,洞府已是遙遙在望,依稀可見方月娥與紫陽二人立於亂石堆中,正往這邊瞧來。
博東昇飛到亂石堆處便收了遁光,人還未落地,便破口大罵道:“紫陽老狗,你這天殺的混球!我萬劍門自陌上祖師以降,到我博東昇這裡,已傳了十三代,幾多佳弟子你不選,偏要選個外來的野小子,這賠本的買賣,你做得過麼?”
紫陽嘿然一笑,指著臉上猙獰的傷疤說道:“幾多佳弟子,便給我留了這等念想?”
博東昇猛的一窒,氣勢上頓時矮了五六分,爭辯道:“便是有些歪心腸的,也是幾顆老鼠糞,壞不了我這一鍋湯去,你怎的又不選?”
紫陽卻笑道:“剩下那些,不是如避狗屎一般遠遠躲開,便是將我當成了乞丐,扔來幾個發餿的饅頭。這等庸人,一副畏畏縮縮的假慈悲模樣,倒還不如那些歪心腸來得爽快,我又如何看得上?”
博東昇氣道:“你自己滾在爛泥裡,人家不當你是狗屎乞丐,還當你是玉皇大帝不成?”
紫陽將田硯一指,說道:“這孩子又當作何解釋?他一開始便知曉我身份麼?他便不怕髒臭麼?”
博東昇恨恨道:“我哪知道?也許這小東西一時燒壞了腦子也說不定!”
紫陽冷笑道:“博老頭,你也莫再胡攪蠻纏。在狗屎乞丐看來,人人皆是狗屎乞丐,在玉皇大帝眼裡,自然人人都是玉皇大帝!這便是人心高下,善惡之別,你認還是不認?”
博東昇至此已是辯無可辯,來時的滿腔怒氣化作幾分自怨,幾分悲涼,輕輕嘆道:“說來說去,還是老頭子我教導無方,門下沒箇中用的,連祖上的東西都看顧不得,倒讓外人拿了去。”
紫陽又是冷笑道:“什麼外人內人?這娃娃既收了東西,便是堂堂正正的萬劍門弟子,按著輩分,你還要稱呼他一聲小祖宗,那不是自家人又是什麼?”
博東昇跳腳道:“你乾的好事!這小祖宗,我是無論如何不叫的,誰愛叫誰去叫!”言罷竟架起遁光,飛也似的逃了。來時氣勢洶洶,去時一腔哀怨,在此老身上,當真少見。
紫陽好一陣大笑,說道:“自主人隕落,我便受歷代掌門役使,好似牛馬一般。今日總算出得一口惡氣,好生暢快!”
田硯聽得此言,心裡一陣黯然,問道:“師叔,你囹圄在此,當真無半分法子可想麼?”
紫陽笑著搖頭,說道:“若有法子,我早便脫了困去,哪還等得到你這小鬼。”
田硯朝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肅聲道:“那弟子便好生修行,待到如師父那般高明,自能解了師叔的煩惱。”
紫陽卻道:“好孩子,你有這份心思,自然是好。不過,就算你到了那等境界,恐怕也是不成的。”
田硯皺眉道:“這其中究竟有何等關竅?怎就如此難法?”
紫陽擺了擺手,說道:“這等煩心事情,不提也罷。倒是你,這番前去找場,可曾耍得威風?快快與我說知。”
田硯見他不願多談,便不再強問,反正來日方長,多花些功夫軟磨硬泡,總會問出根腳來。當下便將庶務殿中諸般事情一一道來,講到癢處,紫陽也是哈哈大笑,說道:“我倒要瞧瞧,這萬劍門上下,還有誰敢小覷與你。”
田硯便問道:“師叔,我瞧這信物好生霸道,一拿將出來,那些弟子便懼怕得緊,這其中可有甚講究?”
紫陽說道:“這東西在門裡被稱作陌上信物,乃是昔日主人在時,取了些自家臟腑精華所鑄。持此物在門中辦事者,便如他親自到場一般,無往不利。若遇半分違逆,這東西便會自動激發神通,將人擒殺,不留半分情面。”
田硯嘆道:“難怪師叔肯放心我一人前去,未見這信物厲害之前,我雖不住為自家壯膽,心中總是有幾分擔憂。現下看來,倒是多餘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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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陽又道:“我那主人性子嚴苛冷峻,御下極嚴,是以封印在內的神通俱是些抽魂煉魄、凌遲剝皮的狠辣手段,中者無不受盡折磨,死得慘不堪言。自他創立萬劍門到渡劫身死,期間也不過七八十年的光景,而死在這信物下的弟子,就算沒有五百,也該有四百好幾十。到得後來,一見這東西,十個弟子裡面,倒有七八個抖得如篩糠一般,當真是惡名在外,能止小兒夜啼的兇物。這等名聲一代代流傳下來,雖說年代久遠,漸漸失落,卻又多了好些添油加醋、牽強附會之說,越傳越是離奇恐怖。這回陡然出現,還不將那些弟子嚇破了膽去?”
方月娥笑道:“如此看來,日後硯兒出去行走,倒是多了一件保命防身的寶貝。”
紫陽搖頭道:“田夫人說笑了,這信物對門中弟子生殺予奪,乃是因為我那主人所設神通,皆是覷準了門中功法的薄弱處,有的放矢,抓得極準。畢竟萬劍門的傳承自他而起,一應功法神通,俱是他創造而出,後世雖有增進改益,卻萬難逃出其中藩籬。如此以高就下,用大勢壓人,自是摧枯拉朽,無往而不利。要說真實功力,這信物最多也就算得一件六七品的法器,以硯兒如今實力,碰上其他門派還丹境的高手,便討不了好去。”
方月娥又笑道:“倒是我貪心了,但憑著此物在門中立足,卻是萬分的足夠了。”
紫陽卻道:“此乃外物,真要讓門中一眾弟子心服口服,還需從自家修為心性上下功夫。”又對田硯說道:“硯兒,你不收那吳老六的賄物,只取了自家月例回來,這點是極好的。人家瞧在眼裡,也說不得你仗勢欺人,貪索無度。不然,我總要賞你幾個老大的耳刮子。”
幾人又略略說了幾句,眼見日已西斜,便要分手。田硯眼見山風漸起,頭頂天空也隱有陰沉之意,生怕夜間落得雨來,便請方月娥先回,自家這邊抓緊打些樹木茅草回來,在紫陽處搭個涼棚,也好遮擋一番。方、紫二人勸了幾遍,他也不聽,便由得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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